路硯舟在一陣輕微的失重感中醒來。
“唔……喉嚨間溢出模糊的嗚咽,意識混沌間被橫抱出車外時,他的指尖無意識揪住了邬铮的襯衫下擺。
“筆記,我的筆記——”睜眼時看見膝彎的筆記本滑向車廂縫隙,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卻被按住後頸按回結實的胸膛。
鐵臂箍着腰肢的力度不容置疑,邬铮單手撈起墜地的本子,指尖還能精準拂去封皮上剛沾上的灰。
“别動。”他冷淡的聲音在懷中人耳畔響起,掌心貼上對方後頸。這裡是路硯舟的敏感地帶,他瞬間不說話了,長長的睫毛輕顫着,掃過邬铮的下巴。
踏着天邊一點點殘霞往筒子樓疾步而行,臂彎裡那纖細的小腿在空中一點一點打着晃兒。垂眸望着那片不情不願亮出來的素色脖頸,邬铮眼睛裡某些不懷好意的笑無聲凝聚。
惡意朝懷中人本就薄紅的面頰斷斷續續地吹氣,路硯舟身體微顫扭頭躲避時,他甚至還有餘力捏捏那截可憐的幾欲滴血的耳垂。
這樣一番磋磨下來,好不容易到上樓梯時,路硯舟說什麼也不肯待在他懷裡了。
619看上去真的很想給邬铮一電炮,「報警吧任務者,我們報警吧。」電子光束焦躁地閃爍着,它在自己的私統積分商城裡一陣翻找,将所有看上去能用的道具都勾進了購物車裡。
「或者用這個防狼噴霧朝眼睛裡噴!」系統比對半天,竟然又用自己的積分兌換道具出來。
路硯舟一邊研究說明書一邊換上拖鞋,低頭時露出的頸骨上還帶着一小片未曾察覺的暧昧痕迹。
“接觸後十秒内緻盲,持續72小時。”感動于619的關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拇指大小的噴霧瓶。“謝謝你619,我會随身帶着的。”他鄭重地。
“希望不會有機會用到。”說不上是擔憂還是無奈的愁緒中,他無聲祈禱。
邬铮的确說一不二。
司法鑒定報告被随意丢在卧室窄小的窗台上,上頭壓着一沓照片,從陽台的角度看不太清楚。路硯舟晾完衣服離開陽台的時候,目光總不由自主地掃過那疊文件。
邬铮的房間依舊沒開燈,幽藍的全息屏冷光在牆面與他淡色的虹膜間流淌。難以想象如此逼仄老舊的房間内竟然嵌套着價值不菲的尖端科技。
他倚在牆邊,上下抛丢着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方塊——按照現在的叫法是芯核,但要路硯舟說,這東西其實就是十年前U盤的超級進化版——藍色的光芒打在那張英俊的臉上,襯得那冰冷的面龐更為不近人情。
“警局裡說的那些話可不是玩笑。”他看也不看地說,芯核在指尖劃出流暢的抛物線。全息屏上數據不斷跳動,邬铮的眉骨在冷光中投下銳利的陰影。
路硯舟盯着那抹鮮紅的公章,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正是邬铮的無聲博弈——用疑問,用真相,用所有他想知道卻還未明白的事。
然而他卻并不想就這麼如邬铮的願。
路硯舟偏過頭,刻意将視線投向晾衣繩上滴水的襯衫。他知道此刻邬铮正用餘光打量自己,如同暗夜中的獵手在觀察待宰的羔羊。
邬铮口中的“颠覆性想法”到底是什麼他不得而知,整個案件裡相關的人和事太多,路硯舟趴在自己的小床上翻看白天的筆記,頗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和案件相關,又與屍檢報告有關,那一定是與死者直接有關的發現。放空眼神,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直接相關,直接相關……難道是魏明宇的死因确定了?又或者找到了丢失的腦袋?
月光在窗簾的縫隙流淌。
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打滾,路硯舟夾着被子輾轉反側,在心裡小聲同系統讨論,“總不能是死亡時間還有變化吧?”
系統是沒有權限直接參與并讀取事件真相的,大多數時候,它隻能起到觀測世界走向與簡單輔助任務者的功能。
「或許複盤一下時間線會有幫助,」619也在幫任務者冥思苦想,「可能是我們漏掉了其中什麼重要部分。」
這确實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路硯舟說幹就幹,抽了個枕頭墊在腰下,他半躺着倚靠在床邊剝落的牆皮上,就已知的線索梳理死者的時間線。
死者的職業很大程度上幫助了他的行動,身為頭部網紅主播,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除了自己發在社交平台上的那部分,還有很多原本空白的私人軌迹也會由路人的随手分享填補。
甚至就連他每天晚上的直播,都有粉絲進行錄屏與切片。
按照兩次筆錄以及從死者社交平台上獲取的信息,路硯舟反複對比着推敲,不知不覺中,随感随寫的分析思路鋪滿了整整一頁紙。
為了不漏掉任何一點可能的信息,他甚至将死者連續幾個晚上的直播都看了一遍。
不知什麼時候,窗外漸漸有了鳥兒的清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