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依舊令人窒息地凝固着。
一片沉默中,竟然是Tebogo先讓步了。
忽而擡手揮了揮,他示意保镖們退開。
“淩晨一點四十,”他的聲音帶着南非特有的風情,“我接到了一條消息。發送方自稱黑彌撒,對方宣布他們已經取得了鑽石。”
黑彌撒?路硯舟指尖動了動。
隔着兩層防護服安撫性地拍拍他的手背,邬铮微微搖頭,示意待會兒再解釋給他聽。
從外套口袋裡抽出他并不惹眼的光屏,Tebogo枯長的手指在其上點了點,一段視頻同一時間躍到空中。
“兩點二十三分,我趕到展館不久便收到他們的視頻。”視線落在面前的視頻上,Tebogo語氣笃定,“鑽石我絕對不會認錯,那就是蒼穹之淚。”
黑彌撒與那些在社交平台上嘩衆取寵以博取熱度的模仿者截然不同,這個神秘組織在暗網犯罪版塊是近乎傳奇的存在。從建立賬号至今,他們的每一次行動都精準得令人遍體生寒,甚至有從FBI與CIA的聯合圍捕中潇灑逃脫的輝煌戰績。
難怪收到通知後,Tebogo會如此一反常态地要來展會确認情況。
話已至此,他将兩次的信息與視頻都提供給警方。
“虛拟号碼、空殼IP構建的傀儡主機跳闆,”邬铮快速分析着,“這些肉雞節點經過三層NAT轉發,追查難度等同于大海撈針。”
“至于視頻,未經過處理,是實拍的。”
忽然傾身靠近視頻,路硯舟一幀一幀地反複看,發絲随着動作不斷在耳邊輕擦。“光線有細微變動,”他指尖懸在一處,“感覺像是燈泡在頻閃。”
可惜視頻是在室内拍的,很難單憑這點推測出來拍攝地點。
“黑彌撒這條線交給我。”劉隊咬住新到手的線索不松口,“我會讓信息科全力追查。”
已經将Tebogo那邊隐藏的信息套出來,他也不再做戲,“邬顧問,說說你的發現。”
“很簡單。”
邬铮晃了晃手裡的便攜式檢測儀,将探測頭對準空蕩蕩的鑽托,“手持式X射線熒光光譜儀,能激發樣品表面原子進行定性分析。”
“抓握鑽石的爪嵌的确是銀質的,但鑽托本身——”他故意停頓,觀察着衆人的神色。
嘀一聲,屏幕跳出數據,舉起來展示給衆人,邬铮氣定神閑地,“鎳钛合金,這是溫變記憶金屬。”
Tebogo八風不動的臉上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邬铮抓住機會,“這樣的設計意圖是什麼?”
其餘人還在怔愣中,Tebogo反應尤為迅速,銳利的目光瞬間投向展廳門口的展台設計師。
劉隊朝外面的警察使了個眼色,幾人心領神會,從人群中悄悄接近兩位因為語言不通,暫時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外國設計師。
“溫變金屬,”路硯舟忽然擡眸,穹頂星光透過防霧面罩,在他高挺的眉骨與鼻梁上鍍上淡淡的銀色,“所以冷凝水是溫度變化的副産物。”
指尖懸停在項鍊上方,他勾起垂墜的流蘇,在思索中喃喃自語:“還是解釋不通,為什麼銀質爪嵌沒有變形?”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他忽然看向石膏雕像,“除非……除非鑽石本身是朝内脫落的?”
這個推論簡直不可思議極了,聽到的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邬铮卻勾起唇角,指尖隔着衣服還要似有若無地觸碰着他的手指,“這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謎題。”
他倏然轉向Tebogo,“既然是從設計的源頭上出了問題,我建議現場拆解雕像。”
短暫的沉默,Tebogo的臉色在不遠處看不真切。
從最初懷疑展方看管不利的步步緊逼,到此刻發現問題很有可能出自自家團隊的措手不及,這位年輕的鑽石商人如同當衆被剝去華服,驕傲在默然中凝結。
但他畢竟是馳騁商界的獵手,片刻的窒息後很快恢複了果決。
“拆。”痛快地交出了主動權,他向外走得更遠,皮鞋在地面叩出清脆的回響。
兩名設計師被帶離現場時發生了激烈争執。
其中一人語速極快地用法語抗議,手勢在空中劃出尖銳的弧度。
巨大的動靜中路硯舟抽空看了一眼,忽然覺察出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