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個吞噬了蒼穹之淚的管道到底通向哪裡?
展台地面在星光下泛着冷光,邬铮從台子上躍下,指尖敲了敲展櫃玻璃。
“展台地下連接何處?”視線掃過不遠處總負責人僵硬的肩膀。
總負責人先是一怔,随即斬釘截鐵:“地闆都是全封閉的,沒有任何通道——”但他神色很快有微妙的異樣,喉結滾動着,叫來安全負責主管。
兩人調出展館結構圖,默默研究了片刻。
“這……”他有些猶豫,“展館地下确實有個小污水管道,但是……”話尾突然一哽,在劉警官驟然銳利的目光裡,他咬咬牙,将屏幕轉向衆人,“但是三年前就已經封堵住了,現在是不投入使用的。”
“何況神像下面還有兩層承重基台,厚度超過三十五厘米,根本不可能與污水管道相通……”
未盡的話語在劉隊長的深色中越來越小。
路硯舟倒是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既然雕塑本體都可以被動手腳,同樣來自Tebogo設計團隊的基台為什麼不可能也經過處理?
黑彌撒費盡心機取下蒼穹之淚,總不會是将鑽石留在雕塑體内鬧着玩吧?
修長的手指輕撫伊南娜的軀體,他越往深處想,指節便越壓得泛白。
——然而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總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這樣一來,幕後策劃者不僅要對Tebogo的行事風格知之甚多,能在層層安檢下暗度陳倉,還要深谙新海市珠寶展館的建築結構,甚至具備不動神色改造場館的能力。
然而這樣的人可能存在嗎?
對話間,伊南娜的身體也被整個打開。
閉合管道一直向下,直直插入基台中央。
事實真相擺在所有人面前,總負責人再沒有辯駁的餘地。雙腿哆嗦着,他踉跄着倒退幾步,牙關甚至都開始打顫。
“排污管道通往哪裡?”邬铮單膝跪地,食指關節敲了敲管道與基台的接觸口。
“通、通往下水系統總站,”總負責人的話磕磕絆絆,上下門牙間不停地摩擦着,“順、順着水就沒了……”
他幾乎已經站不住,全身都倚着安全負責人。後者看上去倒是還鎮定,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他雙眼發虛、瞳孔失焦,怕是也在不斷戰栗。
“通知污水處理廠截斷分流!”劉隊長猛地回頭朝外,“派三組機器人沿管道網掃描,重點排查濾網區!”
“是!”守在門口的警員敬禮,小跑着離開。
展廳内,輸送管道反射的金屬冷光映着衆人僵硬的臉。
兩名雇傭兵脫下防護服丢在一邊,Tebogo的外套發出布料摩擦的窸窣聲,他們卻不敢看雇主的臉色,隻偷偷向外,觑了一眼Julian。
早已明确鑽石失竊的Tebogo已經從失去珍寶的憤懑變成了被人在眼皮底下挑釁的森冷怒意。
他怒火滔天,面上卻也還風度翩翩,白瓷般的牙齒在燈光下閃着光:
“我相信你們警方的專業。”他轉向劉隊長,緊接着又側頭看向面色慘白的展會總負責人,“但貴方的安保漏洞同樣需要厘清。我們需要通力合作。”
“找出那個膽敢愚弄我們的人!”
話語中竟隐隐有殺氣。
全包式外服畢竟還是不夠透氣,路硯舟摘下透明面罩,額角鬓發已經濕潤地貼在臉頰上。指尖捏住防護服拉鍊向下,露出内裡被汗水浸透的白襯衫,他微敞領口,鎖骨處的皮膚在濕布料下透出淡淡的粉紅。
他敏銳地注意到,Tebogo這整段話雖然仍有停頓與錯調,但确實是用完整的中文說的。其中可窺見這位南非富豪驚人的學習能力與毅力,更能看見他此次來合作的積極态度。
隻可惜黑彌撒盜取蒼穹之淚,卻讓頗有誠意的合作雙方都陷入這樣的信任僵局。
“新海市警方必定竭盡全力!”劉隊長的承諾擲地有聲。
“……對,對!”喉嚨裡幹幹地擠出兩聲,總負責人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比哭還慘的笑容。他還想說什麼,就聽見邬铮那邊傳出了點動靜——
兩名技術員忙得一身是汗,終于将金屬管道橫向鋸開。
手電光斜切下去,邬铮垂眸看了一眼,緊忽然若有所思,食指順着管道緩緩探入。防護手套的指腹在内壁上刮蹭,帶出極細的簌簌聲。
收回手時,指腹上粘着層細碎的不知名物質。
“幹的。”兩指碾動指腹上細細的灰色粉末,他表情微動。
“不對,不是污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