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梅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的背佝偻着,雙手捂住眼睛,眼淚不斷地從指縫裡溢出,聲音顫抖,“你說得對。我不愛她……是我對、對不起她。”
秦艽驚異于湯梅的變化,眼前的湯梅與昨天發狂一樣的女人是同一個人嗎?還是說淨化有什麼用副作用?
湯梅卻沒有在意秦艽的反應,自顧自地講述。
湯梅遇見肖榮生時三十歲,她在異鄉獨自打拼,像一根長久漂在海上的浮木,孤獨像海水一樣腐蝕着她的身心,湯梅當時覺得如果有什麼能拯救自己,那一定隻有愛情。
肖榮生帶給她的是完美的愛情,湯梅無法接受不能和他在一起,她像個初戀的少女一樣患得患失。
肖榮生确實是極好的伴侶,他太好了,湯梅更加恐懼失去他,她每天虔誠地向上蒼、向神靈祈禱,祈禱有情人終成眷屬,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代價是湯梅的孩子。
湯梅的祈禱是無用的,肖榮生早逝,她的完美愛情碎成了渣渣。湯梅一直不敢,或者說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孩,這會讓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個笑話。
湯梅說着說着笑起來,像是瘋了,又像是解脫。秦艽面無表情地聽着,覺得她既可恨又可悲。
“故事講完了嗎?”秦艽有些不耐煩道:“我已經聽過很多次了,我沒興趣再聽一遍。找我有什麼事?”
湯梅擦了擦眼淚,擡頭看秦艽,但又不敢直視她,眼神閃躲,緊張地問:“我、我孩子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恨我?”
秦艽挑了挑眉,雙手抱胸,彎下腰看着湯梅,似笑非笑道:“湯女士,第一個問題,你是想讓我回答好還是不好?你既然都已經承認了不愛她,又何苦在我面前表演慈母。你曾經有那麼多的時間和機會問她過得好不好,你沒有問一句!現在你要投胎去了,找我一個陌生人問她過得好不好,是想減輕自己心裡的愧疚,然後輕松去投胎嗎?”
湯梅低頭避開了秦艽的注視,秦艽直起身冷冷地說:“她看不到你的表演,這裡也沒有你的觀衆。第二個問題,我不知道,我希望她不恨你。”
湯梅幹枯的雙手攥緊了,眼神暗淡,但于知栀的一句話讓她的眼睛燃起一絲被拯救的希望。
“她不會恨你。”于知栀語氣笃定。
秦艽非常意外,但覺得于知栀不像是在安慰湯梅。
果然,于知栀繼續道:“雖然你不愛她,但她不會知道,或者說不願意接受。她會以為母愛就是這樣的。你知道嗎?孩子是很不聰明的,你給什麼她都會全盤接受。就像你告訴你的孩子她生病了,她就會乖乖吃藥一樣。她怎麼會恨你呢?她愛你啊,如果她不愛你,你根本沒有機會問這個問題。”
于知栀的聲音非常冷靜,秦艽覺得她像是在做嚴肅的會議報告。“你說你為了愛情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她為了母愛也付出了她的一切。在她發現你有不愛她的一點點苗頭的時候,她就不敢面對你了。湯女士,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湯梅眼裡一絲希望也沒有了,她的眼神由懷疑轉換為不可置信,又漸漸變得呆滞。
秦艽無意探究湯梅的想法,一股熟悉的厭煩湧上來,她敲了敲桌子,試圖喚醒湯梅:“湯女士,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要走了。”
湯梅沒有反應,秦艽轉身離開了房間,快走到門口想起有話沒和于知栀說完,卻看見花莫離從外面神色匆匆走進來。
花莫離一見秦艽腳步一頓,眼神古怪,笑容僵硬地跟她行禮,語氣裡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秦司主,就結束了嗎?要不您再聊會兒?”
“花司侍,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秦艽立刻察覺出了問題,通常來說花莫離不會對她這麼“關心”,沒等花莫離回答,外面的嘈雜聲吸引了秦艽的注意。
花莫離要攔她,秦艽一閃身沖了出去,花莫離追在她身後,秦艽越往外走聲音越清晰。
“嚴懲違規人員,拒絕包庇!”
“執法透明,還湯女士公正!”
“違規不究,天理不容!地府不容!”
“不護短,重處罰,給魂民一個交代!”
“要真相,要公平,抵制暗箱操作!”
“違規必懲,還地府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