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撕心裂肺的痛!
甯纖歌醒來的一瞬間,之前那種感覺立刻排山倒海般襲來,巨大的力量在體力橫沖直撞,仿佛要将她撕裂!
她雙目緊閉,口中發出痛苦呻吟,整個人像蝦一般蜷縮在一起。
不過幾息之間,頭上冷汗涔涔。
剛才一定是暈倒了在做夢才會不痛。
這麼想着便去實施。
“咚!”一聲悶響,她一頭撞在牆上。
“嘶——”現在不止是身上疼了。
這可如何是好?甯纖歌能感覺到這道力量正在破壞她的身體。如果沒有人發現她,死在這是必然的。
得求救!
她分了一絲心神關注外面,于是隆隆的雷聲在她世界再度清晰,其間夾雜慘叫。
老祖的九天滅魔雷劫仍在繼續。
宗門現在危在旦夕,根本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心中絕望,緊閉雙目。
然而就在疼得意識逐漸潰散之際,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聲音。
“調節呼吸,用鼻子吸氣,腹部鼓起,用嘴巴呼氣,腹部收縮。”這聲音又低又沉,帶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甯纖歌現在睜不開眼,直覺認為自己是被人發現了,于是立刻照做。
“呼吸的時候感受體内那股力量,引導它在經脈中流動,沖開堵塞的經脈,開辟更多的經脈。”
甯纖歌對第一步還能明白,第二步怎麼突然抽象了起來。
那道聲音主人似乎也看出她的為難,不再繼續說話,片刻,甯纖歌模模糊糊聽得一聲“蠢才”。
她還想回罵,但是也不知是怎麼幫的,隻覺得那人罵完後,體内那股左沖右突的力量逐漸平緩下來,沒多久,便慢慢沿着自己四肢百骸緩緩流動。
一開始還是疼,但是随着那股力量一圈又一圈的運行,疼痛漸漸減輕。
不知運行多少圈之後,她甚至感到微微的舒暢。
本就高度緊繃了一天的精神逐漸松懈下來,略一放松,困意襲來,她意識逐漸模糊,一頭跌入睡夢之中。
一直緊緊握成拳頭的手慢慢打開,從中滾出縮小到拇指大小的紅色玉蓮。
……
在甯纖歌睡着很久後,她身上慢慢升起了一個白色身影。
那白色身影雪膚銀發,神情淡漠,如若甯纖歌在此,必會認得,這正是她方才暈倒後在“睡夢”中遇見的天玄尊者!
待到完全從甯纖歌身上脫離出來之後,天玄尊者現出了全貌。
本就一身素白的他呈半透明狀态,更顯飄渺。奇異的是,他腳不沾地,是飄在空中的,他伸手去碰了碰旁邊牆壁,手便從牆上穿了過去。
靈體。
他倒也不意外,接着打量四周。
四面都是牆。
他向着牆飄,想出去看看。
飄不動。
又試了幾次,天玄尊者感到自己仿佛是被栓了一根繩,隻能以甯纖歌為圓心,在她周圍三米内活動。
這是怎麼回事?
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疑惑,略一沉思,便打算先回到甯纖歌體内。
這時,他餘光看到一道亮色。
擡頭望去。
雕像頂端的腦袋被打破半個,于是可以看到一束不知何處斜斜灑進來的月光,還有一小塊天空。
雷聲不知何時停了,烏雲翻湧間顯露出夜晚深藍色的天幕。于是能看到那塊小小的天空上,綴着一顆星,伴着一片雲。
一千多年了啊。
……
甯纖歌從地上爬起來,伸了一個懶腰,隻覺得神清氣爽,通體舒泰,兩輩子都沒有睡得這麼好過!
她撓了撓腦袋,一片沙土簌簌落下。她一愣,心道:嗯?我怎麼睡在地上?
再一看,她現在還在雕像内部。
甯纖歌神志回籠,于是之前發生的一切全部湧入腦海,她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何等大事。
她驚呼一聲,“對了,宗門!”
甯纖歌一骨碌起身,看到地上的玉蓮,一把塞進衣襟,便從雕像内部再度爬上去,然後小心翼翼從腦袋缺口看向外面。
無邊烏雲環蓋着大地。雨絲飄落,細細密密,洗去刺鼻的血腥氣,冷風吹來,點點滴滴,蕩開凝滞的空氣,雲霄山頂大片景色盡數收于眼底。
昔日巍峨的重樓玉宇盡數坍塌,隻剩殘垣斷壁。
廣闊的演武廣場上,地面到處都是被落雷打出的坑洞,而覆蓋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之上的是無數屍體,橫七豎八地堆積着,一眼望不到盡頭。
地面已經幹涸的血液被雨水化開,然後彙聚成一股股紅色的細流,填滿屍體間的空隙。
甯纖歌打開雕像底座的暗門,走了出去。
頂着迷蒙細雨,行走在屍山血海間,雨絲打在臉上,寒到了心裡。
她看到了同她一起入門的新人弟子,看到了魔族将領,看到了入門試煉時見過的執法堂長老,看到了引導新人的師兄,更多的是未曾見過的面孔……
最後遠遠的,她看到了門主玉清真人。
甯纖歌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蹲下身去摸玉清真人的脈,那手早已僵硬冰冷。
不知怎麼,甯纖歌隻覺得心頭澀澀的脹脹的,鼻尖發酸。
她艱難地站起身,也顧不得是否還有魔族殘部,手攏在嘴邊,對着遠處大喊:“有人嗎?有人嗎?”
“星雲門弟子何在?”
“昨天救了我的那位師兄在嗎?”
“還有人、還有人活着嗎?”
回應她的隻有潇潇雨聲,仿佛天地間隻有她一個活物。
甯纖歌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喃喃自語:“星雲門,被滅了……”
“咚咚咚……”
突然,背後的大殿方向發出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響。
她猛地回頭。
天地陰雨間,大殿廢墟後竟然跑出一個八九歲的小童!那小童渾身髒污,氣喘籲籲,站定在大殿廢墟上,正愣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