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張氏等出來。張氏坐一乘四人藍呢轎。同雲和黛玉共坐一車,後面範姨娘趙姨娘共坐一車。然後張氏的丫頭玫瑰,月季,寶相,黛玉的丫頭紫鵑,雪雁,雲和的丫頭惠蘭,墨蘭,林操的丫頭粉碟,玉碟,林揚的丫頭紫竹,桂竹,林操之妻回娘家小住留着看家的丫頭彩月彩辰也要跟了去,後面還有各人的老嬷嬷奶娘并跟着出門的家人媳婦子,直坐了十幾輛車。林揚騎着馬,在張氏轎前。
及至觀中,張氏帶着衆人,一層一層的瞻拜觀玩。林揚隻管在階矶上慢慢悠悠地踱步,不一會兒,小厮石竹小跑上來,氣喘籲籲地道:“瑞王的車馬已經在半路上了,王爺坐一乘銀頂黃蓋紅帏十二人輿轎,身邊隻帶了幾個小太監,一隊龍禁尉護衛着,王爺如此輕車簡從,莫不是打算與民同樂?”
被張揚輕扇了一巴掌,笑罵:“你小子不懂别亂說。你看清楚了,果然是龍禁尉扈從瑞王?”
那石竹摸摸被打的腦袋,仍笑嘻嘻的道:“小的也是細看了好久才确認的,是金衛沒錯。”
龍禁尉是禁中侍衛,分十二隊,每隊二十人,編制二百四十員,腰間束藍帶,稱“藍衛:”,乃是當今貼身侍從。另有三隊共六十員,腰間束金帶,稱“金衛”,由京城各家勳貴子弟充任。今日跟着李裕明的就是一隊金帶龍禁尉。
不多時,小厮弓竹從另一方向跑來,急道:“榮國公老夫人的大轎還有半裡路就到了。”
林揚心裡冷哼:這榮國府果真是明目張膽在我家安插人啊,我們來了還沒一炷香呢,他們就要到了。聽石竹說張氏一行人前殿已參拜完畢,剛進後院歇息,帶着人徑直去了。
林揚到張氏跟前,先輕輕點了下頭,才躬身笑道:“母親以後要常出來逛逛,天天在家裡悶着有什麼意思。我剛才去後山走了走,遍野的桃樹李樹含苞待放呢,等花兒們都開了,兒子再陪您來一趟,那時更是好看。”說得張氏開懷不止。
不一會就聽到前山赫赫揚揚,喧鬧無比,林揚給了林雲和一個“好戲來了”的眼神,笑道:“想來是弓竹剛說的,榮國府的太太小姐們也來了清虛觀上香,我先去側室避嫌一二。”果然有兩個媳婦子傳話,稱榮國府五品同知之妻賈宜人要來拜見太太。
不多時,隻聽門口有人笑聲,說:“給林恭人請安了!”張氏早已領着雲和黛玉出屋相迎。
一群媳婦丫頭圍擁着一個盛裝麗服之人進來,隻見為首之人頭上戴着金絲八寶攢珠髻,身上穿着縷金大紅洋緞襖,外罩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洋绉裙。後面的丫頭婆子們也是個個裝扮得花枝招展。
張氏見如此,心内就有些不喜,随即一想:聽說連他們嫡親的姑奶奶賈敏剛剛去世,這賈府衆人都大紅大綠的穿着,毫無顧忌,現在隻是姑爺去了,更是随心所欲了。遂仍以笑待之,道“不曾遠迎”雲雲。
衆人圍擁着的正是王熙鳳,等衆人按賓主坐下,她端着官窯脫胎填白蓋碗,隻放在嘴邊抿了抿,就放在桌上,笑道:“按理早該去府裡拜見恭人,隻我一向身體不好,最近家裡又在修蓋省親别院,以備賢德妃娘娘回家省親,忙忙亂亂地實在是走不開。”
王熙鳳又看向林黛玉,笑道:“林妹妹,你如今在翰林府過得可好?老太太總是放心不下你,天天唠叨我們琏二爺當時把你帶回家就好了。”
林雲和聽了這話,“忽”地站了起來,剛想說話,張氏一個眼神掃過去,她才氣呼呼地坐下。
林黛玉跟着站了起來,笑着道:“多謝老太太想着,我在伯父這過得很好,嬸娘日常起居關懷照顧得無微不至,妹妹也伶俐懂事,怕我孤單,日日陪着我,或是看書下棋,或是一塊作針黹,倒不寂寞。嫂子讓老太太放心罷。等我出了孝,就去府裡給老夫人請安。”
王熙鳳聽了,笑道:“如何等得了那麼久!老太太今兒也來了,還不快跟我去見!”
張氏忙起身,笑道:“老夫人也來了?我正應該去拜見她老人家的。”
忽聽外面人聲鼎沸,一大群公子嘻嘻哈哈地進入院子,亂哄哄地叫嚷:“瑞王殿下在此,爾等還不快來參拜。”
當中一人笑眯眯地道:“大家不要混說,裡面是我姨媽。”
林揚早已從側室走出來,迎頭便拜:“小民叩見王爺,不知王爺駕到,未曾遠迎,請王爺恕罪。”
張氏王熙鳳等人忙出房參拜。
早有天冬等四個小内監一緻道:“免。”李裕明快走幾步,親自扶起張氏,笑道:“姨媽免禮,我今日不過是出宮散心,本想自己溜去後山看花賞草一番就回,免得待久了太妃擔心。是天冬認出了表哥的小厮弓竹,這才知曉這麼巧姨媽今兒也來這觀裡上香,特來給姨媽問安。姨媽萬不可弄這些繁文缛節,沒得傷了咱們親戚情分,還壞了遊玩興緻。”話說得是漏洞百出,幸好無人對質。
林揚陪李裕明讀書,從不讓帶仆從,那天冬如何認得林揚的小厮?
原來是龍禁尉裡有位公子名衛若蘭,他哥哥衛若甯跟林操同在國子監讀書,處得很好,他也時常去林府走動,跟林操林揚的小厮們相熟。今天本來去宮裡點個卯就打算溜了,誰知當今臨時命他們護送瑞王出城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