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明還要再喝，黛玉趕緊奪了他手中酒壺，輕輕道：“王爺隻顧喝酒，豈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說着看了看黑漆漆的周圍，又望了望廿五的月亮，心裡也是很佩服自己的。

黛玉輕輕招手，青鸾悄悄踱了過來，即低聲問道：“王爺是有什麼煩心事嗎？好端端的怎麼喝這麼多酒！”

青鸾輕輕回道：“禀娘娘，殿下今兒下午本就在太妃那吃飯，聽說跟太妃和王妃您一塊喝了幾杯茉莉花釀，回了屋隻嚷不盡興，又叫人拿出珍藏的惠泉酒，紫蘇姐姐和天冬公公陪飲，大家一起喝了起來，剛開始還跟我們有說有笑的，後來不知誰說了一句話不中聽，惹了殿下不高興，隻說要一人飲酒醉什麼的，我們也不敢勸，隻好由着他。”

黛玉想了想，王爺也隻比自己大一歲，從小沒有了親娘，又是在最危險最複雜的皇宮呆了這麼多年，這幾月才稍微松閑了些，不定誰說了一句半句帶刺的，這是在這借酒消愁呢！

又思及自己幼年也算是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快活日子，隻怕比這個“父母雙全”的小皇子還自在些。

眼中不自覺帶了些真實的溫柔，林黛玉讓青鸾退下，自己試着勸道：“王爺您看酒也喝了，月也賞了，夜也深了，也該安寝了，咱們回屋好不好？”

李裕明早趁她倆說話時又偷偷喝了半壺，現在聽黛玉這樣說，也不回話，隻嘴裡不住嘟囔：“何似在人間，何似在人間啊，究竟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中變成莊周呢？我是蝴蝶還是莊周？”

然後看向黛玉，好像清醒了些，問她：“你不是在大觀園裡忙着作詩嗎？你不是和賈寶玉青梅竹馬嗎？因為我這隻蝴蝶，你沒去成賈府，再沒有疼你的外祖母，也沒有疼你的賈寶玉，你孤零零地在翰林府，現在又孤零零地在瑞王府，你是不是後悔了？啊？後不後悔！後不後悔！”

黛玉隻當他在說瘋話，隻是不理，不過把桌上酒壺拿走，一看地上，已橫七豎八的躺了四五個酒壺了。

紫蘇等人在陰影裡，個個把自己當成聾子瞎子，恨不得連氣都不要出了。

事情的走向如此詭異，明明是因紫蘇無意間提了一句王妃娘娘的嫁妝真是豐厚，也沒說别的，誰知王爺就惱了，連帶着黃芩天冬都沒落着好，被王爺一齊轟出院了。

他們隻好把青鸾叫出來伺候王爺。

青鸾好容易得了這個巧宗，自然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小意讨好，事事順着王爺。

王爺說你們不要随意編排林黛玉，那是個苦命的。青鸾心想，都做了王妃還苦命，那我們這些伺候王爺王妃的還活不活了？

王爺又說快去叫黛玉來一塊喝酒，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圓啊！青鸾忙叫了自己的丫頭小镯去請黛玉，那丫頭傳了話，自己也不知跑哪去了。

王爺又說你也走，别讓黛玉看到你，你就是個襲人。青鸾雖不知襲人是誰，也麻利地溜到小廚房給王爺煮醒酒湯去了。

誰知王爺醉了，還說了這麼些驚心動魄的話來，聽得衆人閉眼捂嘴，當自己不存在一般。

黛玉自覺把幾年沒用的善解人意都使出來了，那王爺隻是不聽，不時問她：“你後不後悔？”

然後又自言自語：你不要後悔了，在榮國府沒有好下場，咱倆一塊過吧，咱倆還有幾十年好過，比十六七歲香隕潇湘館強多了。

直到這時，黛玉還沒用心聽李裕明具體說了什麼，隻當是醉言醉語。

由于實在太晚了，大家隻好現身，幸好瑞王已經完全認不出人了，天冬彎身，把李裕明背進屋内。

林黛玉也跟進去，天冬直接把他放到床上，黃芩拿浸了溫水的帕子給他擦臉，青鸾給他寬衣。

這時李裕明好像又清明了些，他穿過忙碌的幾人，看向林黛玉，問道：“林黛玉？”

黛玉也盯着他，回道：“是我。”

李裕明問道：“這輩子做我的王妃？”

林黛玉回道：“已經做了。”

李裕明又問：“不後悔？”

林黛玉答道：“後悔也晚了，都成婚幾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