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富有感情并不是什麼演講技巧,它是隻是一種很單純的陳述,對于演講者狀态的描述。
顯然,此時此刻,他就已經進入了狀态。
“個體被迫被賦予了價值。異能者成為複興未來的燃料,非異能者成為燃料之下供給營養的土壤……我們在親眼見證,燃料燃燒,土壤氧化;我們在親眼見證,社會正在一步步地變得不健康,我們開始精疲力竭……”
聲音一頓後,繼續道,“因為永無止境的流放與流亡!”
五十一秒、五十二秒、五十三秒……
林清蹊估計着時間,示意其他人要準備動手了。
“就某種意義而言,我們今天是為了解放某種束縛而出現在這的。我們渴望打破那份枷鎖,讓平等的尊嚴重新出現在每個人身上;我們需要打破異能對于實力的絕對統治,就像打破力量對權力的絕對統治權那樣。”
“而兩年前,我們研究發現了一種新的力量,那是一種人人都有的,人人都可使用的,那是一種可供驅使的強悍能量——精神力!”
演講稿初稿是林清蹊提供的,具體細節卻是NPC自己拼起來的。
作為曆史的親曆者,他有比林清蹊更強烈的,需要說出來的故事,以及需要說出來的情緒。
而事實的确如此。
至少讓林清蹊自己來寫的話,他絕對寫不到這麼細節的内容,更做不到通過短短四段話就讓在場所有人同時回到那段曆史時刻,一同感受着聲音裡的喜怒哀樂。
九十六秒、九十七秒、九十八秒……
貨車全部停止移動。
所有配槍者全部從車上跳下。
宣洩的火力沒有任何遲滞的打在變異體身上,飛起的塵霧将變異體掩埋籠罩,甚至都看不清楚它頭頂的血條!
然而,槍聲裡,演講聲卻依舊沒有停下。
“精神,承載着我們的靈魂;精神,驅使着我們的情感;精神,贈與我們力量!”
“我們将四年的時光投入對精神的研究,我們奉獻了我們的一切,我們的時間、精力、生命、乃至靈魂。我們與一群魔鬼達成了一場交易,然後,我們為了正當的事業,蒙受了最不正當的欺騙。他們獻祭我們的精神與夢想,隻為了觸摸注定會失敗的命之權柄——他們為了他們自己,遺忘了我們本應是同生死共命運的人類!可是,我們,卻沒有忘記……”
一分鐘、兩分鐘……
忘憂幻草召喚出來的密密麻麻的樹枝随着他們的跳出而出現。
然後。
就再也沒有看向他們。
它們朝着一車,不,準确說是,朝着正在朗誦的這名NPC前去。
強烈的情感帶來強烈的精神波動。
精神力,是它們的養料,是它們最渴望吞噬的能量……
在它們的仇恨順序中,精神力是要高于一切的!
“……”
它們無視了衆人,朝一車走去,可是,大家卻不會無視它們!
輸出、輸出、再輸出!
他們不是聽不見NPC正在說什麼,他們耳力很好,他們聽得見,并且,他們聽懂了。
也正是他們聽得見、聽得懂,所以,他們現在更想做些什麼。
林清蹊或許對于貝恩實驗室這五個字,印象隻停留在人體實驗這件事情上。
可是所有共同經曆過這段曆史的人都清楚,它之于他們,究竟意味着什麼。
“……”
精神力的開發,最初其實是對異能者的一種挑釁,是對以異能為主導的權力制度的一種宣戰!
它的存在,代表着所有沒有覺醒異能的人,能夠依靠實力,而不是所謂的規則與制度,平等的與異能者、與權力者對話的,最後一種可能!
而貝恩實驗室,卻利用了他們對于這件事的熱情與夢想,誘哄他們加入實驗室。
然後,成為實驗體中的一員。
并且實驗研究的内容,是如何利用精神力,來更好地服務他們獲取權力!
實驗室試圖将一次為了平等的抗争,變成一劑加劇不平等的助燃劑……
這誰能忍受?
這誰想忍受?
NPC将這些事情,以自己的話,以自己的情緒,以自己的聲音,濃縮在這一篇篇幅不長的演講稿裡。
而随着他不斷往下講去,大家的情緒,都變得有些壓不住了。
槍聲更是完全壓不住了!
“……”林清蹊看見,忘憂幻草頭頂的血條在以一種讓他都有點驚悚的速度不斷下落。
就像一個被公然洩憤的沙包那樣。
而聲音還在繼續,它帶上了一點點沙啞與顫音……在風中飄揚,輕輕地回蕩在這片曠靜的荒野。
“朋友們,今天我對你們說,在過去和現在,甚至未來,我們雖然遭受種種困難和挫折,我仍然有一個夢想。這個夢想是紮根于所有人心中的,最本真的願望。”
最後3%的血。
“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一天,這個世界會變得美好,每一個人能夠堂堂正正地站立起來,寫在碑文上的‘人人生而平等’将再度成為現實的寫照,而不是曆史書上那寥寥一筆的介紹。”
最後2%的血。
“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一天,異能者可以與非異能者打上一架,沒有人需要因此感到正在受到壓迫,抑或是在欺淩弱小。”
最後1%的血。
“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一天,神之塔上那三條定律,會永遠成為曆史書上的塵埃,被人們徹底遺忘。”
……血條清零!
變異體龐大身軀轟然倒地瞬間,這篇演講稿最後一句話,也剛好結束。
“我有一個夢想。我夢想有一天,自由的風會吹往世界的每一處角落,它吹到海裡、風中,吹往我們曾擁有過的故土,吹向我們曾努力生存、認真生活過的家鄉……直到,我們重新擁有了家。”
……
……
空氣,漸漸地安靜了。
那隻變異體,在人們一頓慘無人道地輸出裡,保持不住堅/挺,倒在了地上。
大家停下手裡的動作,其實都很累了!
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心裡,卻好像連一丁點疲憊都沒感受到。
就好像,力竭帶來的虛弱,正在另一種充沛的力量充盈在心間。
“……”
“所以,馬丁·路德·金是誰?”
十幾秒後,背完稿子的NPC累得渾身是汗,他一屁股坐在了車頂上,朝林清蹊說道,“我現在很想很想認識他,然後和他見一面!”
“哈?”正覺得自己與這片悲怆氣氛有些格格不入的林清蹊,聞言眼皮一跳。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NPC。
人家,馬丁·路德·金?
這樣的兩個人,你跟我說你想認識并見上人家一面?
開什麼國際玩笑!
你們二位不僅是跨了世界,跨了物種,甚至,還跨了次元吧?
“啊?什麼馬什麼金的,嗯,風突然好大,我聽不清……我去摸屍體了,那邊好像掉落了很多好東西?”
于是沉默了半秒,迎着來自車上車下各種NPC期待的目光,林清蹊果斷戰術性耳聾,跳下車去撿boss掉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