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川,去請長兄過來。”開宴前,姜明想起一件事,對庭院中的小厮說。
提及長兄時,姜明眼中充滿敬仰。
那小厮撓了撓頭,“爺,您不知道嗎?大公子一大早就不在府上了,好像是去皇宮了。”
姜明愣了下,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長兄與他們不同。
年輕的貴族男女們在晴日下調笑着,侍從們奉上美酒瓜果,很快,品香宴開始。
品香宴由兩步驟組成。
先是入香席品香,然後根據香主的評判決定是否喝下流觞上的酒水,至于取走哪瓢酒飲,是烈酒還是清酒,則看運氣。
此次所品的香是由香主李娘子和趙娘子所制作,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時興的香。
品香時需要參與者準确地說出所品爐香使用了何種香料,猜錯,那就要罰酒。
如果從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玩法,那實在是困難,連一種香料也說不出來的前例也不是沒有的。
現下京城時興的香,在座的年輕男女們都是了熟于心的。
即便無法順利猜出香主所制作的香,至少不會全錯,即便輸了,也不會被瞧不起。
品香宴開始後,有人笑着自請罰酒,氣氛愉快。
姜明順利地猜出了時興的香,對于李娘子和趙娘子制作的香,則隻猜對了一個。
過了一會兒,輪到顧雪黛。
“她能行嗎?”有人小聲。
顧雪黛容色姝麗,羅裙柔雅,一颦一笑,宛如仙女。
這都是顧雪黛的外在。
外在可以迷惑一時,内裡貴女的品德卻是破落戶裝不出來的。
“恐怕她連時興的香都很難猜對。”有年輕郎君惋惜。
在姜明面前,他們不好過分地露出憐愛。
顧雪黛沒在意外界的話,她想着方才姜明猜對了幾個香。
顧雪黛走入亭中。
小亭清幽,四面落帷幔。
趙娘子将香爐點燃,放置于顧雪黛面前,“顧娘子,請。”
顧雪黛微微俯身,姿态美麗,滑動的發絲下脖頸雪白。
她擡起羅袖,品聞香爐。
“沉香、側柏葉、茉莉花......”顧雪黛嗓音柔雅,平靜地說出。
“對了。”趙娘子詫異地看着顧雪黛。
陳娘子将香爐放在顧雪黛面前。
顧雪黛繼續品香。
當下時興的香,顧雪黛都對了。
到了陳娘子和趙娘子所制的香,顧雪黛隻猜對了一個。
輸了之後,顧雪黛離開香席。
這樣的表現在衆人中不算出衆也不算差。
但足以改變在座的年輕男女對顧雪黛的看法了。
原來顧雪黛與他們相似,并不差。
姜明走到顧雪黛身邊,從香主那裡得知顧雪黛猜對的香後,他高興說:“黛兒表妹,與我一樣呢。”
好像他跟她真是命定的姻緣,默契十足。
顧雪黛颔首,略微心不在焉。
“黛兒表妹莫要傷心,陳娘子和趙娘子平日鑽研香料,制作的香複雜,若不了解她們的香,很難猜對。”姜明看到這标緻的表妹失落,就不忍心,安慰說。
“嗯。”顧雪黛輕輕說。
姜明在顧雪黛猜中的香與他相同後,看着顧雪黛已經滿是欣悅。
他相信老夫人說的命中注定。
整場品香宴下來,隻有姜清影赢了。
“你耍賴!定是提前聞過陳娘子和趙娘子的香!”顧雪黛聽到有人笑着指責姜清影。
其他人都是輸了。
輸的人要飲酒。
顧雪黛從曲水流觞中拿起一盞白玉酒杯,舌尖觸及酒水時,辛辣意刺痛她的味蕾,顧雪黛嗆了下,太烈了,她沒能飲完。
顧雪黛放下酒盞。
“不行,這不算數,必須要飲完一杯酒。”陳娘子提醒說。
規矩很重要,國公府内的宴會很多,每次都要遵守規矩,這樣大家才能聚起來。
顧雪黛蹙眉,臉龐微紅,她默不作聲,要再度拿起一盞酒杯時,少年的胳膊從她的身畔伸出,拿起了她面前的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顧雪黛看着姜明,有些驚訝,眨了下眼。
少年目色明朗,劍眉星目。
姜明說:“黛兒表妹初來乍到,對我們不熟悉。”
“這杯酒,我替黛兒表妹飲。”
見到姜明如此維護顧雪黛,女郎們有些陷入失魂落魄。
趙娘子轉了轉眼珠,突然提議道,“那不如下次品香宴由顧小姐當香主。”
“在座的大家大多都當過香主了,隻有顧小姐是新來的。”
“若是顧小姐當香主,那她所制的香大家都沒有熟悉的,興許下次品香宴會更有趣。”
姜明覺得不錯,應下了趙娘子的提議。
顧雪黛的唇動了動,終歸不好拒絕姜明。
“黛兒表妹,若你遇到困難,盡管找我。”姜明對顧雪黛說。
顧雪黛胸肺中氤氲着烈酒的刺激,她垂着臉,不勝酒力地虛弱點頭。
“我送你回去。”品香宴結束,姜明主動請纓。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顧雪黛停下來,強撐着與姜明道别,“多謝表哥,前面就是别院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繼續再走走嗎?
姜明有些不舍。
但是,他與她還沒有正式成親,确實要在一些地方保持距離。
姜明看着顧雪黛離去的背影,心神蕩漾。
“小姐?”顧雪黛回到别院時,乘月正在為顧聽眠念書,聽到顧雪黛跌坐的動靜,吓了一大跳。
顧雪黛眼圈發紅,手指按在混沌的額角。
她鮮少飲酒。
那酒太烈了。
“先為我找件幹淨的衣裳。”顧雪黛撐起眼皮,對乘月說。
方才顧雪黛與姜明走了一路,她内心煎熬難堪,衣裙上落着酒漬,但是姜明沒發現,姜明飲了酒,身上有酒氣,混雜了感知,未曾注意到。
“是。”乘月趕緊回屋去拿。
顧雪黛匆忙換下沾染了酒液的裙裳,這才走入裡屋。
她怕酒香刺激到小眠,惹小眠發病。
“姐姐?”顧聽眠歪了下頭,聽聲辨位,推着輪椅到顧雪黛身邊。
“姐姐,你剛才跌倒了嗎?”顧聽眠擔心地問,她伸出指尖,在半空中摸索,顧雪黛一下子抓住顧聽眠的手。
“無礙,隻是飲了些酒。”顧雪黛心疼地摸了摸顧聽眠手上的指繭。
妹妹小小年紀,雙手卻要推着輪椅,稚嫩的肌膚磨破了一次又一次。
“姐姐怎麼會飲酒?”顧聽眠着急,“姐姐向來不能飲酒。”
顧雪黛溫聲解釋:“姐姐方才在參加品香宴,宴席上大家都要飲酒的。”
“是麼......”顧聽眠垂頭。
“國公府要求這麼多麼?”
“小眠不要多想。”顧雪黛笑着說,“品香宴上都是與我同齡的人,我們相處起來很融洽。”
忽然,顧雪黛松手,在那烈酒的侵襲下頭疼不已,她揉了揉額角。
乘月眼色極快,“小小姐,小姐剛回來,需要休息,我們先繼續玩,可以嗎?”
“好。”顧聽眠乖巧,小大人般鄭重說,“姐姐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我會在姐姐休息的時候保護好姐姐的。”
天色還早,顧雪黛隻打算小憩。
她躺下去閉上眼睛,混混沌沌地睡了。
散發着濃烈氣息的酒水劃過顧雪黛的裙裳,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顧雪黛睜眼,發現自己的衣襟敞開,肩膀露出,被酒意包圍。
夢中的風吹過她的身體,她的脊背浮現薄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