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草木、節氣......總有不同。
顧雪黛漸漸被說服,但依然有些不安,“可我夢到了淨因寺中的人。”
“預言不見得是壞事。”釋惠道摩說。
他便是預言到了姜确會出家為僧。
“女施主,你會在夢中感到恐懼嗎?”
顧雪黛想了想,答:“不會。”
“那便無礙。”
“佛陀不會害人。”
顧雪黛的不安消散了些,釋惠道摩提議讓顧雪黛去求簽詢問佛陀,顧雪黛應下,釋惠道摩跟着顧雪黛。
清晨,寺門方開,鐘聲悠遠,香客稀少。
顧雪黛很快求到了簽。
她捏着木簽,垂目看上面镌刻工整的小字。
“老衲應當為女施主解惑。”釋惠道摩慈善道。
顧雪黛将木簽遞過去,釋惠道摩蒼老的手指接下,他思忖,本想開口幫顧雪黛解簽,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老師,我來。”
青年僧人戴着長紗幕離。
“妙澄。”釋惠道摩喚他。
顧雪黛偏首,打量妙澄,他的身量讓她想到了一人。
但青年僧人衣袍上散發着淡淡的皂角味,清貧寡淡,與姜确常用的檀香不同。
以及,他叫妙澄。
妙澄的聲音更加清澈,溫良,年少。
“女施主,他是我的僧徒,容貌有毀不便見人,但向來與佛陀有緣,可否讓他解簽?”釋惠道摩詢問顧雪黛的意願。
“可以。”顧雪黛點頭。
她對妙澄行禮,禮貌恭敬。
妙澄微微撩起幕離長紗,他的另一隻手将簽遞進。
等待的時間中,顧雪黛忽然有點忐忑。
“上上簽。”片刻後,妙澄的嗓音從幕離下淡淡響起。
“女施主,不必焦躁,你所求皆會得償所願。”
釋惠道摩笑了笑,認同道:“不錯。”
無論怎樣,是好兆頭。
顧雪黛求個心安,露出了笑容,對妙澄道謝。
之後,釋惠道摩與妙澄離開。
顧雪黛回了禅房,從國公府到來的侍從敲響她的門扉,原是傳消息的人過來了,顧雪黛清修的這幾日,因她挂念顧聽眠,所以顧聽眠每日的情況都會由侍從傳來。
“......”
“妙澄,去何處?”釋惠道摩跟着妙澄出了寺門。
“去布施。”妙澄溫和道。
釋惠道摩臉上劃過愕然,今日竟然隻是如此?随即苦笑,“我看不透你了。”
姜确的複仇,釋惠道摩無法阻攔。
他隻是意外于姜确藏得深。
當姜确回到京城讓大洛朝更加繁盛時,釋惠道摩以為姜确早已在佛法中釋然。
原來,那仇恨埋藏于當年那個稚子心中,紮根生長,瘋狂蔓延,現在,要結出惡之果實。
釋惠道摩沒有跟上妙澄,他站在淨因寺門扉,看到妙澄走下台階,雪白的幕離長紗在微風中輕晃,背影清明如月。
釋惠道摩想起自己将姜确從京城中接走送往佛國的那日。
少年面容昳麗,清美似玉,他從一衆流民中走出,衣衫狼狽,但與周身的流民都不同,鶴立雞群。
釋惠道摩怔在原地,他以為姜确從天之驕子淪為這般境地蹉跎許久後會崩潰、會絕望。
但姜确的雙眸清淨潋滟,走到釋惠道摩面前,幹淨地行禮,施施然如青山明月,擡起面龐時,眸光堅定。
釋惠道摩讓他剃度出家,舍棄所有欲望,他平靜應下。
那時的姜确,在想什麼呢?
*
顧雪黛從侍從那裡了解到顧聽眠一切安好,還做了草紮的兔子送給姐姐。
顧雪黛溫柔摸了摸手中綠色的小兔子,與侍從說了些要帶給顧聽眠的話。
侍從離開後,顧雪黛坐在桌旁閱讀佛經。
她需要平靜下心緒。
下午,顧雪黛小憩,還是無夢。
她心底說不上來的惘然。
是因為在佛寺中麼。
顧雪黛起身,察覺天光已暗,她點了燭火。
沒過多久,有人敲門。
寂靜的夜色中,顧雪黛吓了一跳。
外面傳來男人的聲音,明朗期待,“黛兒表妹。”
姜明站在門前,有些緊張,他的雙手背在身後,握着鑲嵌珠玉的簪子。
門扉緩緩打開,顧雪黛嬌美的面龐出現在姜明面前。
"表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顧雪黛很驚訝。
“我剛下職,得知你在淨因寺,所以來看你。”姜明耳熱說。
“表妹,這是我為你帶的禮物。”姜明拿出藏在身後的簪子,“你快戴上讓我看看。”
顧雪黛看了眼,歉然說:“表哥,這簪子太華貴了,我在清修,恐怕不适合。”
“這樣啊。”
姜明頓了下,有些失落。
“那表妹......我先為你保管着。”
顧雪黛美目妙盈盈看着姜明。
姜明口幹舌燥,他得知表妹是為了他與她的婚約祈福才在淨因寺中清修,内心感動。
這幾日在太子身邊當值,他接觸到了更多的人,了解到了更多的聲色犬馬。
以前大家隻當他是國公府内讀書的公子,不會與他說太多,也不會帶他去玩。
男人的手搭在門檻上,姜明低頭,要攬着顧雪黛的肩膀進入屋舍,顧雪黛輕皺了下眉,指尖搭在姜明身上,想要阻攔他。
“姜明。”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姜明茫然擡頭看過去,緊接着,臉上神情變得戰戰兢兢,像是被發現做了錯事的小孩。
這裡是佛寺,長兄一定覺得他不守清規了。
姜确從黑暗中走出,面容俊美似暮霭和光,他的衣衫袍角沾染着水霧,似乎剛從後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