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岐顯然是有備而來。
他話音剛落,徐公公立刻揮手招人抱來被褥枕頭,朝呆呆站在門阈處的許莺莺賠笑道:
“許孺人,殿下這幾日都沒怎麼睡好,勞您多費心。”
瞧見床上突兀多出的玄黑被褥,許莺莺兩眼一黑,撐着門框進退兩難。
見許莺莺久不作聲,雙手環胸的封岐懶懶轉頭,眸光銳利的望向她:
“許孺人可是有意見?”
許莺莺連忙搖頭:“妾身并無。”
侍女們收拾好床褥後便退了出去了。
瞧屋裡已經安頓妥當,徐公公朝着許莺莺囑咐了幾句,也跟着一道退了出去。
房間裡霎時間靜悄悄的。
封岐不知什麼時候徹底轉過了身,眼神沉沉的看着她。
身形高大的男子立在房中,将四周襯得格外逼仄。
許莺莺尴尬回望,忽地想起自己應該主動伺候封岐寬衣。
封岐觀察着許莺莺的一舉一動。
對面的小宮女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張粉白的俏臉緩緩染上霞色,順着纖長的脖子蔓延到衣襟中。
許莺莺仍在做着心理建設。
告訴自己這畢竟是她分内之事,許莺莺深吸一口氣,挪着步子來到封岐身前,素手微擡。
手顫抖着落在封岐胸前的衣扣上,她手滑了好幾下都沒把扣子解開。
封岐垂首盯着許莺莺冷白的指尖瞧了片刻,忽地問道:
“你為什麼會被文麗妃看中,送來府上?”
許莺莺專心緻志的對付着面前難纏的扣子。
她從前從未貼身伺候過什麼人,文麗妃不喜她容貌姝盛,雖然沒有直接将她攆走,但也打發的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她一年到頭都見不到文麗妃兩面。
所以許莺莺其實也不知宮中那麼多人,文麗妃為何獨獨選中了她。
雖然封岐是個聲名有瑕的皇子,但依舊是天潢貴胄,與她們這些伺候人的奴才有雲泥之别。
若是文麗妃要替封岐選妾,想來很多人都心甘情願。
不願輕易被封岐看出底細,許莺莺強作冷靜道:
“娘娘心系殿下,前段時間驟聞殿下聽聞殿下身體抱恙,日夜憂心不已,思慮後便将妾身送來殿下身邊。”
封岐嚴肅的面容上勾出譏諷的笑意,眸中的溫度漸漸冷卻下來。
瞧着信誓旦旦的說文麗妃心系他身子的狡黠女子,封岐眼中現出幾分殺意。
思及這小宮女好歹還有些用,封岐壓下喚來徐公公直接将人處置了的想法,冷聲問道:
“你可知道,欺騙皇子是什麼罪名。”
許莺莺面色驟白,急切張口就要辯解。
封岐卻不想聽再她胡說八道:
“既然你說麗母妃日夜憂心于我 ,那今日我便遞牌子進宮感謝她挂念,你也一道随我去。”
許莺莺單薄的身子顫抖起來。
她連即将要被送至三皇子府上為妾都是由嬷嬷轉告,方才所說皆是瞎扯,如何知道文麗妃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見封岐面色嚴肅不似說笑,話音剛落便伸手要來拉她,她霎時怕的方寸大亂。
不知到底說錯了哪句話,但自知弄巧成拙,許莺莺低着頭,不敢再吭聲。
見許莺莺咬着紅唇不敢說話,封岐本就數日沒有休息好,見狀火氣愈發上湧,越想越覺得她行事可疑。
許莺莺容貌身段、言行舉止俱不似一般宮女,一看便知曾經受過嚴苛的教育。
可大夏自高祖後便厚待百姓,輕徭薄役,選拔出的宮女均是由父母長輩親簽了契書後才會被接入宮中。
如今百姓大多衣食無憂,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很少有人願意賤賣了親生骨肉。
一入宮門,往往就是終身不得見。
封岐眸色越發深了。
想到平江府查出的梅妃死因,他眼神冰冷地瞧着眼眶微紅的許莺莺,寒聲道:
“将你出身何方、家中幾人、為何入宮、又為何被送到我府上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則那後廚管事,就是你今日的下場。”
許莺莺聞言又怕又急的擡頭,慌忙解釋道:
“殿下,妾身對你絕無壞心。”
封岐擡手制止許莺莺繼續說下去,退後幾步在床沿坐下,雙手抱胸審視的盯着她她:
“既然這樣,你的字是誰教的?”
許莺莺無措的看着封岐。
封岐望着她的目光似要将她整個人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