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玧其哥哥。”

稱呼問題糾正完畢後，闵玧其開始說起音樂來，“你的小提琴拉得是真的好啊。”

是發自内心的誇贊，沒有半點商業吹捧的成分。這種級别的演奏應該出現在富麗堂皇的交響音樂廳，而不是隻有十幾平米的練習室，所以她才把這間屋子起名為Silent Moon嗎。

“好久沒練了，都生疏了。”

闵玧其敏銳地捕捉到文頌安的情緒變化，她皮膚白，哭過的話眼睛、鼻子和唇周都會發紅，現在像個耷拉下耳朵的小白兔。怎麼在公司每次見她都在哭啊。BigHit是很擅長做嘻哈和流行的公司，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收購文頌安所屬的Wild X後BigHit還和她簽了音樂約，但他敢肯定，這些都是公司主導的，文頌安隻是被公司的簽約金拉着走，或許她根本不想成為流行歌手。

“最近，在忙些什麼呢？”

說完後闵玧其就後悔了，好尴尬的對白，好生硬的問題。

“在上聲樂課，還拍了廣告，pdogg哥哥上次給的歌錄音了，還看了劇本，還有……”文頌安的表情突然黯淡下來，“給别的歌手錄了小提琴的remix，但是被公司罵了。”

闵玧其笑了，還是個小孩子呢，會因為被公司罵感到委屈的小孩兒。

“誰罵你了？”

“沒有，他們也是執行公司制度，是我做錯了。”

文頌安是非常尊重規則和制度的性格，也自覺自己沒先獲得公司的同意會讓工作人員為難。Red Velvet的新歌采樣了古典音樂，是以前很照顧她的練習生組組長李美妍直接和她聯系演奏的，當時也不确定會不會把她拉琴的片段放進歌曲裡，也不确定是否會以remix的形式出現在專輯裡，但後來确定下來之後文頌安才和公司報備，雖然BigHit最後還是同意了，但這種先斬後奏的方式讓公司非常不爽。

雖然文頌安給出了理由，但闵玧其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但他也不好再問，正當他準備囑咐她好好休息就離開的時候，又聽見文頌安說：

“哥哥，你說，為什麼公司之間有過節就必須要把藝人也連坐呢？”

懂了，那個她給錄了演奏remix的歌手是和hybe有競争關系的公司，而且應該是個大公司。回想起16年文頌安也給BTS錄了I need u的remix，但卻卡在了S.M那一關。

都說從事文學藝術創作的人都有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的細胞，看來這孩子是因為應然的理念和實然的現實之間的不匹配而産生疑問了啊。在二十出頭的時候，闵玧其也産生過類似的困惑，在理想和現實之間不斷平衡并不容易。

闵玧其避開文頌安求知若渴的大眼睛，盯着牆壁的某一處，

“不論是多麼高級的藝術，在利益至上的商人眼中都隻是數字而已，能讓公司股價上漲的數字，能成為口袋裡的錢的數字。藝術家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跟現實握手不是很丢人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每個生活在社會中的人的必修課。”

闵玧其知道自己說得多了點，但是不管是作為職場前輩，還是作為她哥哥的朋友，在文頌安面臨苦惱時多說點也無妨。

文頌安對闵玧其這真誠的開導有些意外，但也非常感激，自小練琴讓她的心理素質比同齡強許多，但一直以來所處的環境都相對比較單純，沒有那麼多利益紛争，所以還算半個理想主義者。上次在S.M面臨相似情況的時候她就emo了一晚上，這麼多年沒能得到答案的她這次遇上依然是這樣。或許這就是理想主義者在現實面前的潰敗吧。

“哥哥……”她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愛比克泰德說過，我們登上并非我們所選擇的舞台，演出并非我們所選擇的劇本。舞台也好，劇本也好，都是我們的人生，也都是他們的生意。資本主義社會中，本來就是萬物皆生意的，無法避免的。”

“無法避免，無法改變，所以隻能去适應，對嗎？”

這跟媽媽的論調一模一樣，文頌安早就對這種适應論ptsd了，連帶着語氣也略微有點犯沖。闵玧其倒是不介意她這突如其來的語氣變化，她昂着頭就像是小貓裝兇叫了一聲根本沒有殺傷力。

“在你能改變現狀之前，隻能去适應。思考是好事，但想得太多會讓你痛苦，痛苦對作為藝術家的人來說是好事，但是對作為人的藝術家來說卻不是。”

文頌安望着闵玧其，沒有繼續說話了。但是她改變不了，這種思考過後無力改變的現狀才最讓人痛苦，而痛苦本身就已經足夠痛苦，在心頭壓抑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