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馮晨接到馮林強的電話。

馮林強問了她句吃飯了嗎，就扯到她去徐家的事上。馮晨端正心态，不遺巨細地說了那天的情況，包括她買的禮物、吃的飯菜、飯後的談話以及孟阿姨送她的東西。

馮林強似乎心裡有譜兒，聽完嗯了聲，問：“下周一有沒有空？”

馮晨不覺蹙眉：“下周一？”

“嗯。”

“目前沒事，”馮晨站在窗戶邊斟酌說，“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面試。”

馮林強一錘定音：“那天你先空出來，去和你徐叔見一面。”

馮晨心抖：“啊？”

馮林強又變着說法重複了一遍道：“你叔那天有空，你去找他，我等把地址發給你。”

馮晨：“我一個人去見他？”

“對。”

馮晨用腳尖踢了下牆，說：“我不想去。”

“你想幹什麼？”馮林強的語氣加重。

馮晨抿着嘴，不說話。

馮林強沉默了幾秒說：“爸爸都是為你好。”

又是這句。

她最無從辯駁，也最沉重的話。

馮晨咬了咬牙，鼻子酸了。

馮林強慢慢叫了她聲晨晨：“我和你媽問你出不出國你說不出，現在給你找辦法留在燕城你不又做，你想回來嗎？”

馮晨賭氣道：“回去有什麼不好。”

“回來你會後悔的。”馮林強聲音有些累，“我們賺錢是為了給你更好的生活，不是為了你跟我們過得一樣的。”

馮晨吸了口氣冷氣，聲線放平：“好，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馮晨坐在窗邊，盯着窗外，想這些年父母對她的付出，他們總是把更好的給她，把她捧在手心當成公主，她生病了，哪怕隻是普通的流感，他們也擔驚受怕。他們是真的愛她，但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子？

是她變了嗎。

她一直順應着他們的盼望，從小學到大學，無一落空，隻要她想，她也會有燦爛的前程。

你看，她明明有這麼好的家庭環境，卻在這愁眉苦臉，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馮晨的眼眶濕潤。

手心裡的震動拉回她的思緒，手機屏幕上列着兩條消息。馮晨點開看，是她昨天加的學長發來的。

【你好學妹，我叫章維。】

【今天出差剛回來，才看到你的好友申請。】

馮晨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思索半晌，客套回複：【您好，學長。】

她的名字在她發送申請的時候已經告知。

馮晨：【我聽單老師說您在事務所工作，請問您這邊還招實習生嗎？】

章維：【招，你的簡曆發我一份。】

馮晨回個好，把發過無數遍的中英文簡曆轉發過去。

章維：【收到。】

馮晨又等了會兒，不見回音，她收了心回位置上坐着。

她還是喜歡為考研泡在圖書館的狀态，那時候心裡有目标可追，而現在有好多事要做，卻還感覺輕飄飄的，什麼都抓不住似的。

就好像考研結束，她被掏空了。

好笑的是，到現在能讓她有沉甸甸的實感是和張鶴陳在一起，可他才是最虛無缥缈的那個。

馮晨點開手機，她和張鶴陳的聊天記錄還停在昨天。仔細想來，這是她第一次回絕他的好意，同樣的，這也是他第一次一反常态，表現得這麼顯眼。也怪她，聽到他在樓下竟鬼迷心竅地就去見他，幸好舍友沒有追問，她差點兒圓不了謊了。

這種隐秘又刺激的關系能維持多久呢。

其實也不用想多久，三個月的新鮮期很快就到了，她不知該用何種心态面對，隻是賭一把。

馮晨關上手機，搖搖腦袋不想了，全神貫注地看論文。

這一整天她都待在圖書館，把新增章節的框架構思完，内容也整理了七七八八，再來一天她就可以在論文上松口氣了。

李珍甯羨慕她對文字的組織能力，馮晨玩笑說可能是小說看多了。

李珍甯想起來，問：“你的公衆号不繼續發了？”

“發吧，但不知道發啥。”

馮晨笑了下，說，“好久沒發了，有點不适。”

她高中畢業那會兒正是微信普遍使用的時候，她閑的沒事幹申請了公衆号，在上面發些日常生活、旅遊照片、觀影感悟等。因為吃了時代紅利，她的公衆号一周就能增五六百的關注，後來又有粉絲幫她宣傳推廣，三年下來，關注量已達四萬。

開始她鬧着玩，粉絲多了後她耗費的精力也多了，所以在準備考研前，她暫停更新。有好多粉絲雖然沒見過面，但已經和她熟悉，知道她考研還鼓勵她。而如今她沒考過，有點愧對衆望的感覺。

既然提起來了，馮晨晚上忙活完，登上那個号看了眼。貌似是近鄉情怯，看着轉圈的網頁，她莫名忐忑起來。但當瞧見通知裡一條接一條的消息，她又特别感動，大家沒有忘記她，還期待着她的動态。

馮晨想發段文字回複，可打出來的話總覺得不盡人意，最後什麼也沒說又退了出去。

馮晨抱膝而坐，下巴擱在膝蓋上。

聽到一陣陣的啜泣聲，她轉頭看。王敏佳戴着耳麥，在看視頻。原以為王敏佳是看到感人的畫面而動情，馮晨又想到她專心看留言時好像就隐約聽到過哭聲，覺得不太對勁，便喊了聲王敏佳，問怎麼了。

王敏佳轉過來，一雙眼睛紅通通的，淚流滿面。

馮晨吓一跳，立刻穿上鞋走過去。

“怎麼了？”

王敏佳不被問還能忍住，佯裝為劇情而哭，馮晨一來她控制不了了，直接嚎哭出聲。

馮晨拿紙給王敏佳擦眼淚，王敏佳宣洩完情緒，抽噎着跟她說難受的原因。

今天是王敏佳和蔣松的紀念日，王敏佳沒有提醒一直等蔣松自己記起來，可到晚上他也沒有表示，王敏佳就問他了，他真忘了，而且現在也沒在學校，趕不回來。王敏佳說不回來就分手，蔣松不說分不分手，就說真趕不回去。王敏佳很難過，覺得蔣松對她越來越不上心了，她又傷心又委屈，就哭了。

馮晨默默聽完，然後和王敏佳同仇敵忾把蔣松臭罵了一頓，王敏佳才破涕而笑。

馮晨見狀，繼續寬慰說：“男人多的是，下一個會更好。”

王敏佳狠狠地說：“對！我要找個更好的氣死他。”

馮晨加了兩個字說：“找個對你更好的氣死他。”

王敏佳重重點頭：“死蔣松後悔去吧！”

馮晨笑：“就是，這麼好的女孩兒不知道珍惜。”

王敏佳嗚嗚兩聲，馮晨以為她又要哭，然而王敏佳抹幹淚痕，把桌上的手機給她說：“今晚手機先放你那兒吧，不然我老看，期待他的消息。”

馮晨說好。

王敏佳腰闆挺直了，鬥志昂揚地說：“我這次一定要把雅思考出來，讓他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