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墨玉沒有等來穆叢峬處置對方的命令,隻聽見穆叢峬薄唇微啟:“墨玉,把劍放下。”
墨玉雖然不明白為何,可他還是按穆叢峬的命令執行。
那人開口笑道:“六皇子殿下還是盡早放了九殿下,然後退位讓賢吧。我手中有一道先帝留下的遺诏,稱你奪位不正,要傳位于淮王殿下。”
“是嗎?可惜如今穆叢昊在我手中,他怕是沒命活到那一天了。”穆叢峬輕笑道。
“穆叢峬你敢,這可是先帝遺诏。你不怕天下人說你不孝不悌嗎?”那人惱怒地吼道。
這世間之人皆是愚蠢,如今穆叢峬大權在握,早已不是昔日那個在冷宮之中無權無勢的皇子了。先帝遺诏又如何,天下流言四起又如何,隻要他穆叢峬在這世間一日,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大梁九州之主。
“那又如何,我那位父皇難道又有什麼好名聲嗎?”穆叢峬冷笑道,随後對着他說:“朕不會殺你,朕會讓你親眼看着穆叢昊是怎麼被處死的。這樣你下地獄以後也能向我那位好父皇報喜,讓他看看被他極緻寵愛的小兒子是怎麼死在我手裡的。”
“把這位大人帶到诏獄好生伺候,記得留一條命。”這話顯然是對墨玉說的,可回春卻搶先接過地上那人,此時穆叢峬周身的氣息太過冷冽,甚至遠超鄭黎的寒霜刀法,他自然不想面對。
回春走後,穆叢峬并沒有走進車廂。他孤身站在地上,身體倚在馬車邊,擡頭望向空中的那一輪明月,眼神之中滿是孤寂。
這是墨玉第一次見到帝王這麼脆弱的一面。
沉默良久,他才開口道:“你們說,為何這世間有些人一出生就受萬般寵愛,而有些人卻被所有人嫌棄?”
帝王的身份注定了墨玉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就連一向遲鈍的弘亭都管好了自己的嘴。
見沒有人回答,穆叢峬也沒有再繼續說些什麼,起身回到了馬車之中,隻留下一句:“回宮。”
月光灑在年輕帝王的身影之上,顯得穆叢峬更加孤寂,人人都羨慕這至高無上的權柄,可又有幾人能忍受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弘亭将這一切看在眼中,此前他從未想過在外人面前極盡威嚴的帝王也會有這樣脆弱的一面。
而穆叢峬坐上馬車以後再也沒有了方才的孤寂,這些年來他早就對他那名義上的父皇沒有了一點感情,自然也不會被他所影響情緒。
在遇見顧時晏之前,穆叢峬的内心就像萬年冰窟般平靜。在江南遇到那名帶面具的少年之後,他再也無法壓制自己内心的情感,仿佛他生來就是為了愛上對方。
可如今顧時晏對他還沒有半分感情,二人又遠隔千裡。他不願突然流露自己的感情吓到對方,所以方才在馬車外他才刻意表現出自己的脆弱,想借弘亭之口傳到顧時晏的耳中。可憐單純的弘亭還不知道自己被穆叢峬算計了,心中對穆叢峬還有一絲同情。
豎日卯時,天剛朦朦亮,深紅色的宮門之中就有多位内侍走出。因着《大梁律》規定,唯有帝王的禦辇能在深宮中行駛,其餘大臣親王皆需要步行,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宦官,所以他們在宮門口才上馬。
此時的天空還沒有大亮,隻有微弱的光透過雲層撒下來,一道道穿着藏青色宦官服制的身影策馬奔騰在空曠的街道上,偶爾有幾名早起的商販瞧見他們的身影都連忙避讓。
他們穿梭于高門大戶,權貴之家,敲響那一座座官員府邸的大門,向他們傳遞皇帝今日病愈,重啟早朝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官員連忙換上自己的朝服,戴上幞頭,别上玉佩,束上革帶,手持象笏,着急忙慌地坐上自家的馬車,朝宮門駛去。
今日帝王在太極殿舉行大朝會,太極殿奢華無比,同時又極為莊嚴肅穆。當官員們聽到太監總管那一聲高呼後,便動身步入殿中。高處的龍椅之上,穆叢峬以手撐頭,半靠在上面,饒有興趣地打量着緩步走進來的臣子。
待到大臣們行完三跪九叩大禮之後,穆叢峬剛欲将淮王和韓國公的案子抛出了,卻被突然出現的永晝打斷。
穆叢峬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影龍衛向來在暗中辦事,除了統領墨玉之外皆不得顯露于人前,更何況此時還是百官齊聚的大朝會。
永晝心中自然清楚,可此事牽扯重大,他必須第一時間禀告給穆叢峬。
“陛下,冀州傳來消息,月尊在于北戎國師一戰後有所感悟,想要突破到逍遙境圓滿失敗,在…在天雷之下葬身,屍骨無存。”
穆叢峬聽完以後一時不能接受,竟是直接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