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太令我失望了……
令我失望……
失望……
短短的幾個字成為了沈鴻一生的夢魇,使他無數次從夢中驚醒。
他自認為自己能掌握全局,卻每每在李星馳面前透明得一眼就可以看穿。
此刻的場景和那年如出一轍,镌刻在記憶深處至今難以忘懷。
就像畫中的卻依,令他始終無法解脫。
就在他被沈岱成告知明早就要坐上最早的一班飛機從此遠離故土,在外漂泊。
他冒着大雨奔跑在路上,路上的積水被他踩碎,褲腿越跑越沉重,褲子黏在身上,拖累着他的行動。
兩側都是側目的路人,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行為怪異的他。
但是此刻的他已經無法思考,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李星馳。
在這個世上,隻有李星馳能幫他了。
就在他見到李星馳的時候,他還抱着莫大的希望。
沒想到下一秒他就遭受了最沉重的一擊。
“我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恕我無能為力。”
李星馳果斷拒絕了他的請求,他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
對視中,他從李星馳的眼中看見了狼狽的自己。
他啞口無言,雨水順着臉頰留下,嘴裡嘗到了莫名的鹹味。
雨中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我們不是唯一的同伴嗎?”
“同伴?你在說什麼。不是你和我說的嗎,我們是不容于世的怪物,怪物哪來的同伴。”
他擡頭從潮濕的發間注視着李星馳漆黑的瞳孔,虹膜化為無邊無際的深淵将他吞沒。
他低頭脫離令他膽寒的不适,喃喃道:“明天一早,我爸就要送我出國了,我不想去,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
回答他的隻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冰冷刺骨的雨水。
唯一溫暖的隻有胸膛間跳動的心髒,在維持他此時的生機。
長達數秒的無聲預示着他的結局,他的眼球無措地晃動,企圖轉動他生鏽的腦組織,尋求一絲可能。
在刺骨的風中他放棄了,他譏笑了幾聲,嘲笑自己的天真。
轉身後打算離開這個讓他成為笑話的地方,他聽到了折磨他往後餘生的那句話。
“沈鴻,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身墜地獄。
他擡頭試圖從李星馳的眼中看清些什麼,在看清的那刻憤怒擊碎了他的理智,他搖着頭挪動着膝蓋,後退了幾步。
“為什麼?!我到底怎麼樣才能達到你的要求。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多嗎,為什麼你還不滿足!”
李星馳這才正視他,質問他的本性:“真正不滿足的到底是誰?”
沈鴻就像一隻以絕望為食的饕餮,唯有強硬地打壓才能壓抑住他的本性。永遠得不到滿足,才能維持他作為人的本性。
控制的頸圈牢牢箍在他的脖頸上,另一頭的鎖鍊被李星馳緊握在手裡。
這是李星馳親手所為,給予他唯一的“生機”。
回饋他的隻有不解的沈鴻,被身後趕來的官方人員拉起,向外走去。
“李星馳!我一定會殺了你!你給我等着!!”
屋外傳來沈鴻發自肺腑的嘶吼聲,沖擊着衆人的耳膜。
許久後屋内又再次陷入寂靜,安靜到仿佛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從剛才的對話中,段擇似乎是聽出了些什麼。
他看向依舊坐在沙發上的李星馳,他低着頭手掌撐着額頭,似乎是在沉思。
段擇坐到對面,雙手交握着放在腿上:“沈鴻的異常,和你有沒有關系?”
數秒後,李星馳放下手,身體後仰,靠在沙發上,他整理了下剛才被沈鴻扯皺的褲腿。
雙眼直視着段擇,許久後才笑着說:“你不覺得他像一隻讨好的小狗嗎,腦容量小,脾氣易怒又反複無常。”
“所以……我從來沒有給過他選擇的權力。”
段擇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容,眉間緊縮,他嚴肅地問:“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有過愧疚感嗎?”
李星馳手撐着膝蓋站起身,走到那扇破碎的窗邊,他看着遠處一望無際的茂密樹林,眼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我給他留了條生路。”
生路?恐怕是生不如死吧。
段擇隻覺得眼前的李星馳是如此的陌生,與他記憶中的判若兩人。
“這就是你贈予他的仁慈?”
段擇站起身:“他有一句話說對了,你們本質上是如此的相似,隻是你比他更懂得僞裝。”
李星馳猛地笑出了聲,完全沒有被看穿本質後的難堪。他笑完後雙手撐着窗沿,支撐着全身的力量。
他想起沈鴻曾經和他說過,我們是一樣的怪物,隻是為了在這個滿是人類的世界生活下去,所以需要僞裝成人。
隻是沈鴻失敗了,他成功了。
他轉身選擇與段擇對視,在看到段擇眼中的淡漠時,内心慌亂了一秒。
眨眼間笑容又爬上了嘴角,語氣帶着一點調侃:“現在才發現,是不是也太晚了。所以呢,你想怎麼辦呢,段先生?”
數秒後,他的笑容變得極淡。
“或者,你可以找白衍,讓他給你重新安排……”
“不用。”他果斷拒絕。
段擇看着愣在原地的李星馳,慢慢走向他。
随着距離的拉近,他終于察覺到李星馳身處的環境與這個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他的眼神異常堅定,毅然決然地踏入“異圈”。
“我會如你所願,一直待在你身邊,一直注視着你,一直保護你。”
“直到,”他停下腳步,近到李星馳能看清他的睫羽,“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
透過深黑色的瞳孔,他看到了深埋在段擇眼底的溫柔,整個人好像要溺亡在他的眼裡。
李星馳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髒,它好像要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