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注定不是個正常的顧客,他本是低聲下氣地賣報,沒怎麼注意那人長相,這會被叫住,才看到——
老頭衣着得體,戴了同色皮帽和皮手套,胸前别了個綴滿寶石的鸢尾花胸針,臉長得卻極為醜陋,就像童話故事裡邪惡的财主。這種惡相角色無論在謝遠玩過的劇本殺裡,還是網遊裡,都是有劇情的。
大概率,還是個小BOSS。
現在隻有個沒什麼大用的哨子,這讓他沒實力再直視這老頭。
老頭拿了報,等了會,見他遲遲不說價格,神情變得意味深長,開了口:“擡起頭來。”
這句像在命令。謝遠拿不定這副本世界階級之前的差距,而且因着人設考慮,不清楚報紙價格無法冒險定價,隻得努力忽略掉老頭身上的不祥氣息,依他要求,把頭擡起來,垂着眼,等着收錢。
“嗯,不錯。”胖老頭眯着芝麻大小的眼評判了謝遠的乖巧相貌,給了謝遠一疊紙鈔,拍拍身側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謝遠撚了撚有十三張。
這裡通貨膨脹這麼厲害嗎?
他摸不着頭腦地坐下,大氣不敢出。
離得太近,老頭酸臭的口氣像腐敗了多日的海魚,“多大了?”
謝遠對自己過于年輕的長相很有自知之明,光明正大地謊報了個16。
“那你個子挺高啊。”老人笑起來,龇出半邊黑黃相間的牙,嘬了口煙鬥。
沒想到NPC會這麼說,謝遠尴尬地擠出笑容,又莫名覺得被遊戲嘲諷了。
他主動找着話題:“您看這,”說着便快速翻到了貓咪的那張,“我剛還見過它。”
“哦,”老頭習以為常,“鎮長家的貓啊,怎麼,你剛剛見過鎮長了?”
謝遠定式思維作祟,這次腦子沒拐過彎話已經出了:“沒有,是位女士。”
“那不就是尊敬的Lenore女士?”老頭表情微變,“不是經常出現在報上嗎,你不認識?”
謝遠毫不意外OOC了,數值一下就跳了三十個點,他連忙補救:“哦哦哦,是我眼瞎沒認出來,真人可比報上美多了。”報紙是黑白的,這麼解釋說得過去。
“是啊,Lenore女士可是個膚如凝脂的大美人。”老頭說着,除了手套。
謝遠聽到“大美人”這三個字,眼前不由得蹦出了林桓筝的臉,而後意識到褚方知提到的“血腥瑪麗”,不覺多說了一句:“上面說貓咪的項鍊被盜了。”
“那可真是個令人遺憾的消息,”許是系統轉述,老頭一股子翻譯腔,聽起來怪腔怪調讓人渾身發怵,他湊近道,“我看看……今天,尊敬的Lenore女士在榮耀号列車上遺失了一條珍珠項鍊,維奇警探表示,不排除被盜可能,如有線索舉報,獎勵懸賞金十萬。”
竟然是今天嗎?
不好!
怎麼能賣當天的報紙,當天的事情又怎麼會上了當日的報紙!
謝遠想錘死草率決定的自己,誰知老頭沒覺得異常。這就更讓他細思極恐,除非列車中途停過,這件事是怎麼傳出去印到小報上的?又或者,這個報紙,不是出自正常的報社。
别期待什麼都有邏輯。
關鍵之時他想起了林桓筝的話。不,還可以找到邏輯。除非……這群NPC陷在了無限循環的七月十七日。
這要看明早的報紙,是否還是七月十七日,如果還是七月十七日,是否與今天的内容不同。
謝遠喉結滑動,把剛想問的“列車中途是否停過”這個危險的問題咽了下去。
這個決定救他一命。
但他剛剛思考花了一分多鐘,其間将老頭晾在了一旁。這引起了老頭的注意,那人這會看他的眼神裡都溢出了兇惡的光。
他隻得繼續演下去:“賞金這麼高!要是我找到了,不就發财了。”
乍一眼這話沒毛病,卻讓收斂了兇煞氣息的老頭又做出了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動作。
“小東西,胃口這麼大呢?”老頭狠狠拍他屁股,準确說是下腰到尾椎骨的位置,“收了我這麼多錢,還在想别的?”
謝遠被這一巴掌給拍懵了,尾椎骨酥酥麻麻,臉通紅着,仿佛被拍的不是屁股而是臉,他慌亂地發出氣音:“哈?”又極快地掩蓋在“嗚”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