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遠接住面包,暫時從書頁裡抽身:“答應哥的,我定會做到,不拖明天。”
褚方知:“替換的内容還記得嗎?”
“嗯。”謝遠捏着厚厚的紙張,“這些,原先在講一個國家如何通過讨好神靈而強大。現在改成了一些飄忽的内容,在講神是怎麼對待信徒的故事,我還沒看完。”
褚方知:“不一定要看完。”
謝遠撕咬着面包,難吃得直皺眉,翻頁的動作一刻沒停:“知道,我也是重點看和祭祀有關的信息。”
“别陷進去。”林桓筝叮囑他,轉頭對衆人道,“我們一點出發,隻要膽大的。”
第一個站出來的,竟是周曼文。在場的男性紛紛躲閃。之前她拖着人皮的畫面太過沖擊,又一次浮現在每個人的腦海,這讓趙玮劇烈地幹嘔起來。
“别勉強。”不知誰說了一句。
周曼文自然以為這話是對她說的,都進這鬼地方了怎能因為性别被優待,她剛強回應道:“不勉強,我是護士,說不定有用。”
“我也去。”蔡承宣站起來,“住院見多了死人,焦屍應該沒問題。”
謝遠給這哥分了半個同情的眼神,又埋進書頁。焦屍可能沒問題,可八十多具焦屍那早已不是人能接受的程度。這護士姐再怎麼說也比普通病人接觸的死者多,普通人去湊什麼熱鬧。
林桓筝目光落在張彪頭上問:“還有嗎?”
張彪梗着脖子上了勾:“老子可不是孬種。”
“那你把自己看好了。”林桓筝對他自然沒什麼好話。
張彪“切”了聲虛張聲勢。
“我們五個足夠了,都早點休息,明天還得繼續。”褚方知俯身交待謝遠,“你也是,希望回來時你已經睡了。”
謝遠擡起埋在書裡的頭,餘光看到林桓筝兩指垂直比劃着長度,懂了:“我會早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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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方知正了正那頂略顯滑稽的獵鹿帽,背倚着門核對懷表,沉聲道:“我們集體行動,最多三小時回來。”
三人颔首應聲。
林桓筝摩挲着張彪上交新團隊的火機,雲淡風輕道:“全聽哥的。”一道頗有分量的目光掃來,與他的視線相撞,他指頭僵硬地收起火機,一言不發站直身子。
五人各執一支蠟燭,燭光如豆,一點點撕開黏稠的黑暗。火焰早已消逝,留下凄寒甜膩的焦油味。匆匆一瞥後,衆人轉身換門,穿過完全碳化的二号廂。
越往前焦糊味愈發濃烈,一号廂已看不出隔斷模樣,再往前……鐵門坍縮成黑炭骨架,僅餘個框。褚方知舉高了燭台往斜上看,火光在駕駛室破碎的玻璃上折射出無數光點,隐約倒映出外界山石的輪廓。
顯然,這裡發生過嚴重爆炸,車頭損毀嚴重,與外界的屏障被徹底打破,如張開的黑洞巨口。
林桓筝橫臂攔住想要上前的張彪,靜靜等待褚方知回頭。
前面的車廂未見遇難者。
折返至三号車廂時,蔡承宣突然踉跄扶住鐵門,褚方知見他冷汗順着下颌滴落,砸在地闆上。
“抱歉。”他站不住了。
衆人快速接應手腳癱軟的隊友,他被留下來。外面是黢黑未知的死寂和塞滿鼻腔的濃煙,褚方知再次握住通往四号廂的把手,目光沉沉地掃過衆人:“可以嗎?”
沒人說不。
他又單獨看了林桓筝一眼,對方雖有不解,還是點了點頭。
打開門,這裡燒黑情況較二号廂并無沒變化,從那扇燒成洞的門進入,黑暗仿佛褪去了邊界,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撲面而來。
身後,周曼文的吞咽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每個人的心都跟着緊繃起來,就連昨日被林桓筝所坑,隻遠遠瞥了一眼的張彪此刻也不禁心頭巨顫。
燭火輕搖,給那群焦屍的表面鍍上了一層細膩冒着油脂的蠟光,這些碳化的人形保持着臨終姿态,如人為捏造的蠟像。他們緊貼着最裡側的牆壁,層層疊疊低頭跪着。在這些人形的最外層,一具屍體身體跪着,頭卻面朝着餐車廂門,手臂伸長,仿佛想要抓住什麼,又像是指着某個未知的存在。
周曼文憋着一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她走近觀察,發現這些人的姿勢并非是燒死的,也不像窒息而亡。
他們太恬靜了,他們死因成謎。
林桓筝拄着燭火湊近,跳亮的火苗在最外層這具焦屍的齒列上投出詭谲斑影。
是“她”嗎?
周曼文放輕手腳走到這特殊的焦屍面前——這個是被活活燒死的。她拍拍褚方知,指了指屍體又指了指蠟燭。
褚方知臉色白了幾分,注意力這時全在這面“萬衆矚目”但實際隻有他和林桓筝注意到的黑牆上。
“有沒有小刀?”他悄聲問張彪。
張彪被這聲喚回了神,魂不守舍地摸出了C級彎刀。
林桓筝注意到褚方知的動作,替他接了刀,用口型道“我來”。
這是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活,被他觸碰到的焦屍碎成一地灰屑,林桓筝踏着殘缺的亡魂,摸到了最裡層,一刀一刀鏟着旁邊的牆壁。表層黑灰在迅捷的動作下飛速剝落,原先堆着窗簾的部分,隐約可見一個暗紅的紋路。
他手很穩,繼續清理下去,褚方知不知何時也踏着屍骸擠到一旁,打着光。
他最終剝落出一個近似法陣的東西,遲疑了片刻,招出瓶紅酒潑上去。紅色液體澆築着紋路下薄薄的凹槽,直到三瓶耗盡,才堪堪填充完整——這個符号,在那本聖經裡見過!
可書沒帶來。
見他起身,褚方知沿着先前路線,沒有破壞更多屍骨,一起回到了前一個門洞的位置。
不。這裡不是門洞,是一扇陳舊的木門。
不知何時,場景變了。
褚方知環顧四周,活人隻剩林桓筝,那些已經不能算“人”的東西,正在表演一場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