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曾經的默契,林桓筝一臉風輕雲淡,插着兜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比褚方知這個策劃者要冷靜得多。
一旁的陳興鉚足了勁,雙眼血紅地盯着張明明。張明明每吞下一條魚,他眼眸深處的紅光就更亮幾分。五條魚入腹,他的神經緊繃到極點。
吃魚其實并不容易。曾建木手頭的調料本就寥寥無幾,倉促間烤出來的魚,别說完全去腥,能保個八成熟都算不錯,個别魚身上甚至還殘留着未刮淨的鱗片。然而,衆人别無選擇,為求活命,隻能硬着頭皮将魚往肚裡塞。
青年腹部隆起如懷胎五月,被魚腥熏得實在難受。可一擡頭,迎上隊長焦慮的眼神,他咬咬牙,不敢辜負期待,嘴裡不停,“哕”了一聲,雙手顫抖着又拿起一條烤魚。
直至第八條魚下肚。
張明明正機械地咀嚼着,陡然,一道無情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如今,聲音猶如天籁——是系統最初的聲音!他瞳孔驟然收縮。
“噗——”水瓶砸在沙灘上,咕噜了四五圈滾到了陳興的腳下。陳興慌忙拾起它,看着眼前的青年翻着白眼吞咽下滿嘴的魚。
“我……我回來了!”青年癫狂地大笑,眼淚混着汗水往下淌,“我的系統回來了!”
陳興扔掉水,像頭失控的野獸撲了上去,指甲深深掐進對方肩膀:“明明,真的?”
張明明卻突然劇烈掙脫,踉跄着沖向海浪。嘔吐物與未消化的魚肉被浪花卷走,他癱坐在淺灘裡,看着黑氣從自己指縫間迅速消散。
“OOC……67……”他雙手捂着腹部,虛弱地比劃着,“還在降……降……很快……”
褚方知抛去一枚紅果:“低于30就吃這個。”
聽聞這番叮囑,張明明神色鄭重地點點頭,接了果子小心收好,雙手輕輕揉着硬邦邦的肚子,緩緩就地躺下。沙灘綿軟,他隻淺淺地挨着,整個人透着疲憊過後的極度松弛。
他的變化帶給全隊人希望,剩下的五人早在他确認數值下降後看到了生機,不過轉眼,又吞進了海量的魚。不多時,一個活潑的女玩家脫離了黑霧狀态,緊接着,另一個女玩家也達到了安全值。而老韓,為了掙脫黑霧的束縛,抱着撐死的覺悟,足足吃了二十三條大魚。
得到系統通知後,這些人來不及報喜,一個個捧着仿佛要炸開的肚子,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大海。到了海邊,又紛紛彎腰俯身,手忙腳亂開始催吐。此起彼伏的嘔吐聲不絕于耳,一時間場面狼狽至極。他們吐完,還未及緩神,又因腸胃消化,OOC值猶如失控的風筝般急速跌降。無奈之下,隻得又一個個強忍着腹内的脹痛,往滾圓的胃裡再塞些果子。如此這般反複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直至把每個人都折騰得面色慘白、筋疲力竭,才勉強穩住了數值。
六個人終于可以挺着皮球般的肚子并排躺在沙灘上,生無可戀地大口喘氣。
林桓筝默默起身,将剩下幾條未動過的魚收起。
“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吃魚了!”轉眼間韓世健打破了沉默。他說完打了個飽嗝,嗝聲帶出的海魚腥氣,熏得他自己都幾近昏厥。他緩了會,笑着推了推身旁的男人,“瞧瞧我們,像不像晾曬的鹹魚?”
“不像!”男人摸着肚子接話,“鹹魚可沒韓哥你這麼大的肚子。”
“胡說!我可是擁有三十多年腹肌的男人!”韓世健一聽,佯裝發怒,作勢要去揍那隊員,可手擡到一半,嗝聲又起,無力地放下了。他面露無奈,讓衆人都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
“哎呦,别逗了,不能笑,疼死我了。”
吃,也是個體力活。
林桓筝屈起一條腿,半躺着身子,目光掃向正随衆人放松樂呵的褚方知。他微微側身,擡手輕輕拍了拍他,又怕驚擾旁人似的,悄悄湊近問:“哥,你OOC多少了?”
褚方知被這一拍一問,才從混沌中回過神來,方才意識到,眼下局勢已然好轉,确實沒有必要再保持那危險的OOC值了。
“已經涼了,還能吃,吃一點?”林桓筝不等回答,打開葉子,給一旁的陳興也分了條特制版烤魚。
“這也太香了,涼了都香。”陳興咬了一口,雙眼放光,腮幫子鼓鼓的,話語含混不清間滿是抑制不住的誇贊,嘴角還沾着些許魚肉碎屑。
“再香也無緣咯……”一個眼生的男人笑着說,“我們幾個,今年肯定是不碰任何魚了。”
“明年也不吃了。”一個女孩聽到這話,誇張地大幅度搖着手,肚子也跟着左右晃動,嬉鬧着接上。
褚方知吃了點魚,擡頭對着滿天星辰,星光在他眼中閃爍。随着數值下降的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恍惚間,某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劃過腦海,他的背脊肌肉瞬間弓起,額頭一涼,冷汗瞬間滲出:“壞事了,把這給忘了。”
林桓筝覺察到他的變化,急切問:“什麼?”
褚方知起身,來不及找韓世健單獨細聊,直接問衆人:“你們的主線任務是什麼?”
笑聲戛然而止,寒意順着話音蔓延。
老韓原本半躺在沙灘上,享受飽食後的惬意,胃部飽脹感還未消。聽到褚方知的問題,他一個鯉魚打挺試着坐起來,但因着肚子負擔過重,動作非常笨拙,最後隻能無奈地躺回沙灘。他神色慌張地在控制界面查詢,甚至忘了用意念,顫抖的手指在虛空中急促地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