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急得團團轉,殷從容打小跟徐問青一起長大,他們倆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殷丞相又深得陛下器重。
眼下殷從容身在揚州就意味着她已經見到了三皇子,指不定背地裡謀劃什麼。
現在他們必須要做好徐問青回京的準備。
不,不對。
賢妃定住腳步,眼裡閃過狠辣。
他們絕不能讓徐問青回到西京。
徐問青回京,他們這些人苦心孤詣的幾年心血就全白費了。
費盡心思的經營就要付之一炬。
她絕不能容忍此事發生。
徐瑾希此刻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眉梢也染上急色,“那咱們怎麼辦?”
賢妃拍着自家兒子的手,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你忘記他是因為什麼才被貶為庶人的?”
徐問青被貶的時候徐瑾希才十一歲,具體的都是他從自己母妃這聽來的,至于其中詳細緣由,還真的不是很清楚。
畢竟這個案子,實在太大了。
大到滿朝文武,當年沒有一個人敢為宋家翻案。
因為那是十萬雄兵,謀逆重罪,陛下沒有誅九族已經是念在他多年征戰沙場為國戍守邊疆的面子上。
那個時候,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哪怕有人覺得宋将軍不會這麼做卻依然沒人站出來。
這就是朝堂和人性,隻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正義。
然而宮中的雞飛狗跳遠在揚州的幾人并不知道。
殷從容和徐問青确定好日期,在新年的前幾日啟程去了汴梁。
程少亭本想挽留他們在揚州過完新年,但殷從容和徐問青都覺得越早啟程越好,兩人堅持,程少亭便也不再相勸。
離開那日,揚州放晴,程少亭牽着劉三柳和阿樂在城門口送别。
“小姐,你真的不帶奴婢嗎?”
琏辛淚眼汪汪。
殷從容搖頭,“别哭了琏辛,汴梁危險,帶上你我還要分心。你呢就留在揚州替我應付一下阿爹。”
琏辛沉痛點頭。
殷從容無奈歎氣。
兩個孩子将養了幾日肉眼可見的氣色紅潤起來,特别是阿樂,圓圓的小臉紅彤彤的,她邁着小短腿,步履蹒跚地撲進殷從容懷中。
“姐姐,我會想你的。”
殷從容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這樣開朗懂事的孩子真讨喜,若非這世道,他們應該平平安安地長大。
“姐姐也會想阿樂的,我答應你,我們一定會早點回來。”
殷從容抱着她狠狠親了一口,起身朝站在馬車旁的徐問青走去。
程少亭本想重新來牽她,誰知阿樂掙開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站在徐問青面前。
她似乎還有些害怕,卻還是伸開自己的胳膊,仰着頭,費力地踮起腳尖。
日色晴朗,她粉色的小褂子尤其可愛,雙眼清澈,萬千玲珑。
那一天,孤獨了六年的徐問青在一個小女孩的身上感受到溫情,是屬于他渴望已久的親情。
她說:“哥哥,抱抱。”
微風漸起,城門口人來熙攘,一片灰與黑中,隻有阿樂一小團粉色的身影。
徐問青一向平靜如水的目光陡然碎了。
餘光間,他看到殷從容溫柔的笑,她說:“徐問青,你妹妹讓你抱呢。”
妹妹。
徐問青緩緩地蹲下身,心中将這兩個字來來回回翻轉了千萬遍。
阿樂等得有些久,見徐問青不肯行動,委屈地收回手。
下一刻,徐問青将她攬進懷中,動作之輕生怕傷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程少亭時隔六年,在他臉上看到釋然的笑,輕松、愉快、簡簡單單發自肺腑的笑。
是啊,他的妹妹。這是他的妹妹。
“阿樂,哥哥會回來的。”
徐問青拍着她的背輕輕安撫,他對小姑娘承諾,自己會回來的,不會再讓她一個人流浪街頭,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他一定會給她一個家。
殷從容背過身,眯着眼望向頭頂一輪和煦的太陽。
真好啊徐問青,你不是一個人了。
小姑娘得到哥哥的懷抱,這才回到程少亭身邊。
耽擱了片刻,程少亭拱手送友人。
“願兩位,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徐問青輕笑一聲,抱臂,慢悠悠地坐上馬車。
殷從容則是輕啧一聲,似乎聽不得這麼肉麻的話,她潇灑地揮手,轉身坐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