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要在世家貴族中為天下寒門士族殺出一條血路。
她殷從容偏要壞規矩,做先行者,做引路人,做曆史長河中與名臣賢相比肩的女子。
“殷氏玉輕定然不負陛下所托。”她這次行的是臣禮。
皇帝意料之中一笑,他從袖子中掏出一塊金燦燦的令牌遞給她。
“禦前令,朕給你先斬後奏的權力,赦免你不敬權臣世家的罪名,隻要你殷玉輕有此能力完成朕的期望。”
殷從容雙手接過令牌,她叩首為三,“謝,陛下。”
離開養心殿前,徐祈宗叫住她,回眸的時候,她從皇帝眼中看到不忍、留戀、釋然、期待。
“從容,這條路腥風血雨,稍有不慎就會丢掉性命,甚至禦史台上口誅筆伐,你明白嗎?”
殷從容推開養心殿的門,外面風雪呼嘯,霧霭茫茫,她頭也不曾回的走進雪白之中。
在這樣巍峨肅靜的皇城,和這樣冰冷無情的雪中,她一席粉衣,像是無聊日子中的唯一裝點和變數。
就像六年前的徐問青,既然洗不清這皇城的血腥,那就徹底跳進去吧。
總有一日,春秋千載,他們會踩着作惡之人的屍骨,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青城居,殷從容終于回過神。
徐問青盯着她看了很久,以為她被吓傻了,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你這是怎麼了,還有别的地方受傷嗎?”
殷從容搖頭,将那根長針遞給他。
“徐問青,我在想,當年那場案子發生的先兆到底是什麼?”
“什麼意思?”徐問青問她。
殷從容看過關于這場謀逆案僅存的案卷,因為涉及政權穩固,這件案子記載的十分潦草。
甚至隻有經過結果,沒有起因。
沒有人知道威甯将軍為什麼好端端地突然反叛,也沒知道那十萬雄兵怎麼就跟着威甯将軍造反了。
這一切都很奇怪,怪到滿朝文武,默契地接受了此事。
殷從容許是被冷風吹久了,腦子有些發疼,她走進廂房,心神不安。
“徐問青,你......”
徐問青定睛看着她,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可他卻沒說出一個字。
殷從容擡眼,她的目光迎着他糾纏。
黑暗中,她輕輕貼近徐問青。一些事情突然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兩人處在一個暧昧的距離,可徐問青沒準備退,也不想退。
他總是對她,有私心。
殷從容擡手,摸到他胸前衣服上冰涼的金絲走線。微熱的掌心下是一顆正在跳動,沉穩有力的心髒。
徐問青低頭,撞進她探究的眼中。
他知道,有些事情即便他隐瞞,殷從容也猜到了。
她的聰明,遠遠超過他的估量。
“三殿下,你和陛下,有事瞞着我,對嗎?”
直到今夜看到他撲朔迷離的眼神她才如夢初醒。
揚州之行行程暴露,可見皇帝沒有替她保密。
煙春、徐弋懷、李文承、桃夭,這些人究竟是怎樣逐一出現在她面前的。
她才到揚州,就有人死了,死的還恰好是當年威甯将軍的女兒。
今夜刺殺,也是徐問青提醒她初到外地,要注意安全。
殷從容勾唇,聰明如她,居然被兩個人聯手算計了。
先是皇帝,再是他。
這對父子達成了什麼交易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法脫身了。
本也沒什麼,左右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入的局,隻有些不悅。
她不高興,就想刺激徐問青。
她的指尖一路向下,勾着他腰帶的玉鈎,目光卻閑适。
“衿風,你算計我。”
徐問青平緩的心跳好像漏拍了,殷從容敏銳地察覺到眼前的三殿下陣腳亂了。
被點名道姓的男人眉心狠狠一跳,他一把攥住殷從容作亂的手,悶笑。
“那又如何呢,玉輕。”
他幹脆壓着她的腰,連人直接摁進懷裡,“輕輕,我說過了,總歸不是為旁人亂的。”
殷從容的手死活抽不回來,徐問青緊緊地掐着她的纖腰。
她真是,忘了徐問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巧言令色。”
她冷嗤。
“我說的是真話。”
殷從容嗓子幹澀,徐問青貼的太近了。他身上有一股冷香,像迷藥,讓她腦子幾乎沒法思考。
她一把将徐問青推開,攆出去,鎖門。
殷從容撲在床上,臉頰微燙。
徐問青有時候真的像一個瘋子,還是那種不管不顧的瘋子。
門外的徐問青得意地勾唇,看來殷玉輕,也沒有那麼鎮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