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應缇接到信幾乎是馬不停蹄趕去永城。
待她見到崔宜君已經過去了三日,這三日換了三匹馬,披星戴月,可算在兩人病情惡化之前趕到。
來不及寒暄,崔宜君在城門口迎着楊應缇,誰知那姑娘連馬車都未下,掀開簾子對他道:
“崔公子,煩請幫我準備人參、川芎、當歸、丹參、乳香、沒藥、生地......”
崔宜君被這一大堆藥材名砸暈了,然而等不及他回神,楊應缇又道:
“幫我準備絲線,要最好的蠶絲線,還有縫合針,順便準備一瓶烈酒,一把匕首。”
楊應缇的話聲剛落,馬車便轟轟隆隆往裡趕,半刻不帶停的。
崔宜君一眨眼,這車已經走出幾裡地了。
他見楊應缇刻不容緩,也跟着緊張,連忙策馬向着永城最大的醫館和藥材鋪趕去。
他一炷香的時間便回,剛進房就見楊應缇毫不客氣地将徐問青扒了個精光。
傷口還在滲血,久不愈合,高燒不退。
楊應缇瞬間便惱了,“這誰做的處理,手法這麼粗劣!”
崔宜君屁話不敢說,永城這地方位于河南邊界,本就不發達,平時大夫治點病痛感冒就罷了,但是他倆這種重傷,還真是沒辦法。
崔宜君在心裡默默掌心合十,對不起對不起殷姑娘,她不是故意扒你男人衣服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給你倆治病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楊應缇轉身,見崔宜君杵在原地,頗為疑惑,這人是木頭腦袋嗎?都這個時候了他不去煎藥?
“煎藥啊,愣着做什麼!把酒、針線、匕首留下。”
崔宜君終于回過神,連忙點頭拎着藥包去煎藥了。
屋内,她用錦帕遮面,帶着自己的侍女清創。
她倒了一杯酒在匕首上,對着徐問青左臂上的傷口就是一刀。
快狠準。
腐肉被切下,血幾乎是止不住的往下滴。
楊應缇神色凝重,手上的動作卻有條不紊。
“再倒一杯酒。”
侍女将酒杯遞到她手上,楊應缇直接一滴不落的倒在傷口上消毒。
她一邊處理徐問青的傷口,一邊觀察殷從容的狀況。
床上昏迷的徐問青雙眼緊閉,眉頭緊皺,看着還有意識,隻是醒不了。
而殷從容眉眼舒展,面色白的跟紙一樣,論誰看了也會覺得她這跟死了沒差别。
楊應缇将針擱在火上來回燎了幾下,将用酒浸泡過的絲線穿在針上,指尖動作翻飛,将徐問青的傷口直接縫上。
她輕籲一口氣,扯過一片紗布,将自帶的金瘡藥倒在傷口上,然後包紮。
“茯苓,剩下的傷口你來處理。”
被點名的侍女點頭,她接過楊應缇手中的紗布和藥,開始按部就班地上藥。
楊應缇繞過徐問青的床鋪來到殷從容身邊。
她解開殷從容身前的衣襟,也是一樣的在滲血。
楊應缇眉頭緊皺,又開始咬自己的唇珠。
殷從容肌膚勝雪,這樣的貫穿傷必定是要留疤了。
而且,這傷拖了幾日,她雖然能治好傷口,卻不一定保證人能醒。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這刀劍沒傷到心肺,偏了三寸從左肩穿出。
有的救就行。
楊應缇一邊思考對策一邊手腳麻利的行動。
後院。
這小姑娘怎麼長的文文靜靜的,說話這麼暴躁呢?
他想不通。
“哇去,齊開暨那個老頭也是這樣啊!”
崔宜君坐在藥罐前扇扇子,突然就想通楊應缇治病的時候像誰了。
唉,難道這些天才都脾氣古怪嗎?
崔宜君這話剛放下,楊應缇就探着腦袋進來了,“你說我師傅什麼壞話呢?”
崔宜君瞬間噤聲,滿臉讨好,“沒有沒有,我是誇楊姑娘和齊院使一樣醫術高超,心地善良,肯定不會見死不救。”
他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楊應缇現下沒時間跟他閑扯,“藥煎好端進來,傷口都處理完了。”
崔宜君“噔”得站起來,對楊應缇豎起兩個大拇指。
“楊神醫,您真是活菩薩!”
“得嘞,我這就把藥端上去!”
崔宜君向來不着調,馬屁拍的更是一絕。
楊應缇滿臉黑線。
不是說三皇子雄才偉略,矜貴非常。
這交的都是什麼狐朋狗友。
崔宜君囫囵着把藥給徐問青喂下去,至于殷從容,他可不敢上手。
是楊應缇的侍女茯苓喂的。
入了夜,是人體最脆弱的時候。
楊應缇和崔宜君是換着時辰守在兩人的床前,生怕傷口二次感染,再引發高熱。
“白日裡還要多謝楊姑娘,我代問青記下姑娘恩情。”
崔宜君和楊應缇圍坐在火爐前,現下終于有時間正式道謝。
楊應缇背靠軟椅,一雙眼睛低着,看起來實在是困倦。
她細細“嗯”了一聲,卻在想,這份恩情已經有人替他記下了。
這一夜相安無事,兩人的狀況還算平穩,用湯藥補着,終于見了點起色。
第二日傍晚,徐問青便醒了。
房内寂靜,楊應缇在後院煎藥,讓茯苓跟着崔宜君去抓藥,此刻還真是找不到一個能說清楚情況的人。
徐問青猛然坐起身,左肩傳來的銳痛在提醒他還活着。
“玉輕!”
徐問青本想掀開被子起身,扭頭就看見殷從容躺在他一旁的床鋪上。
他顧不得那麼多,一身單薄的裡衣,連鞋也不曾穿,強撐着力氣跪坐在她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