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風景宜人,時而刮來的微風令人心曠神怡。
褚黎靠着船沿,難得在這波折之中喘口氣。
身旁的毛茸茸不知是不是因為船的遊動性太強,邁開小腿到處蹦哒。
褚黎怕毛球出變故,叮囑了好幾聲,随後從包裡掏出小零食讓靈寵們安靜。
還沒片刻,她便覺船隻慢悠悠化入一片昏暗之中。
褚黎一怔,擡眸,就見剛才晴空萬裡的天際乍然之間被濃重的黑霧掩蓋,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霧濃濃,開闊的視野瞬間受阻。
她還買來得及反應,耳畔忽地便傳來一道尖銳刺耳哭叫聲。
褚黎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餘眸瞥見同樣被吓到瑟瑟發抖的毛茸茸,她顧不及自己,将毛茸茸抱進了懷中。
聲音依舊沒有停歇的勢頭。
船隻搖晃地往前靠近,尖銳的哭泣聲環繞在空氣之中,細聽來,似乎是嬰孩的啼哭聲。
一陣又一陣,聽得褚黎不由頭皮發麻。
下一瞬,她的頭上多出來一道重力。
是一件厚重的披風,披風間還夾雜着些許熟悉的清香。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自己和幾隻毛茸茸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就連耳側那道瘆人的哭泣聲也小了不少。
下一瞬,她隻覺自己被人緊緊摟住,隔着那層棉披風,褚黎能夠清晰感知到對方擲地有聲的心跳。
她不用開口問了。
是尤承則。
那道綠植獨有的清香,隻有尤承則身上會有。
她其實不怎麼害怕,隻是聽着聲音有些不适。
但是尤承則似乎不這麼覺得。
褚黎能夠清晰地感知他手臂間的力道以及掌心有規律地拍打安撫。
在這靜默的十幾分鐘裡,她靜默地待在尤承則的披風之下,那群方才鬧騰的靈寵也一樣,縮在主人身側。
似乎都認為在這逼仄的空間裡,就是最安全的領域。
褚黎的思緒其實有些混亂,她感知到自己紊亂的心跳并非是因為外界的哭泣與黑暗,而是因為尤承則熟稔地先保護了自己。
昨晚上跌倒在床的那個吻、尤承則微醺的臉蛋,像電影一般一幀又一幀地在她腦海中倒放。
如果那些話隻是他喝醉時的胡言亂語,那為什麼在這兇險之時,尤承則做出的第一反應是先罩着自己?
本能反應的前提是愛與在意。
他是不是……其實酒後說的是真話?
意識到這一點,褚黎感覺自己有點頭皮發麻。單身二十幾載,她無法明确做出一個适當的決策,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究竟是作何所想。
“到岸咯!”
老人家蒼勁的聲音打斷了褚黎胡亂的思緒。
下一瞬,禁锢着自己身子的手得以放松,披風撤下,萬裡無雲的晴天再度挂上天際。
忽如起來的光刺得褚黎眼睛十分不适,她不由擡手,恰巧在指縫間瞧見正背過身去收拾披風的尤承則。
他的神色依舊平淡如常,手上的動作熟稔又利落,似乎剛剛的事情隻是一場褚黎的錯覺。
“那小子可對你真好哦。”
老人家點評,視線在褚黎和尤承則兩人間來回擺動。
褚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沒有應他這句話,反倒是轉移了話題,“老人家,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冤童命喪于此,怨靈遲遲未散,習慣便好。”
聽到這一席話,褚黎隻覺得心下一跳,後脊直直發涼。
她下意識地吞咽了口口水,倏爾繼續追問:“這……這是什麼意思?”
“行者忌諱多問,尤其是你們這群年輕人。”老人家頓了頓,握着槳的手須臾一緊,“快走吧,沿着這小路直走,太陽落山前就能到達離歲小鎮。”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問這位老人家。
那句話是何意,為什麼冤童會死,是誰讓他死,為什麼晴空萬裡,中間段河程卻有着壓抑難散的濃霧,并且伴随着凄厲的哭泣聲?
然而褚黎見他擺了擺手,拿起劃槳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到嘴邊的話瞬間止住了。
她輕歎了口氣,這種話被一個謎題又一個謎題圍繞着的感覺實在是太沉悶了。
“對了。”老人家停下來,混濁的視線看向褚黎,又看了一眼毛茸茸和尤承則,“路遇危險,實乃常事,年輕人,小心身邊人。”
他說完,便撐開船離去,沒一會兒便消失在了眼前。
褚黎柳眉微蹙,洩氣地看了一眼河面,轉過身子,恰巧對上尤承則打量的視線。
“你聽懂他在說什麼嗎?”
尤承則垂眸,搖頭。
悶葫蘆,剛剛還那麼擔心我呢!現在又對我愛搭不理!
褚黎暗自抓狂,又說:“你們說話都得咬文嚼字甚至打謎語嘛!”
尤承則依舊沉默,他摸了摸幾隻毛茸茸腦袋,領着它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