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韻忽然想起什麼,擡頭詢問:“大師,我看我爸的日記裡,寫到他在這裡遇到了一個叫小默小男孩,那是……”
智善愣了愣:“哦,小默?小男孩?”
智善眯起眼睛轉頭望着外面,回憶了片刻,接着豁然一笑:“哦,哈哈,我知道他是誰了。”
李寒韻露出一抹期待的神色。
智善面上升起一絲感慨,“那男孩啊,約莫跟你差不多大小吧,他的母親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哎,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李寒韻聽聞,眼眸一抖,本想找對方聊聊關于自己的父親,得知如此,轉念又不想再次揭開對方的傷疤。
智善接着說,“他的家人善意告訴他母親是去了國外出差……哎,其實那孩子啊什麼都明白,卻默默接受了家人的善意謊言。他知道母親就埋在這寺後面的墓園,于是假裝離魂為的就是能留在寺廟,其實是為了留在他母親身邊啊!可能就是在那時候,碰到了你的父親。”
李寒韻聽聞不免神色落得悲憫,為這個有同樣的遭遇陌生人。
旋即,李寒韻眨眨眼,回應道:“哦,原來如此。從我爸的日記本那字裡行間感覺的出,我爸跟那個孩子很是投緣,所以我就好奇,還以為是寺廟裡的師傅呢。”
智善笑了笑:“嗯,的确,李絮很是喜歡那個沉默又長情的小孩子,經常大清早地跟在他墓園裡下棋,談心,可以說是忘年之交咯。”
想到李絮的結局,智善搖搖頭,無限惋惜:“可惜了…”
……
李寒韻望着門外遠山,眸光逐漸迷離模糊,她仿佛一秒回到那個自己剛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瞪瞪的早晨……
晨曦,薄霧蕩漾,帶着一身水汽和焚香氣息的父親,手裡拎着豆漿油條油餅回家,沖樓上扯着嗓子歡快吆喝:“寒韻小懶貓,你最愛吃的寒安寺附近的油餅來咯~”
……
過往的清晰記憶,讓李寒韻猝不及防的悲恸感一下子升起來,急聚在胸口!讓她呼吸不暢,她禁不住大喘一口氣:“哈~”
接着垂眸哀婉:爸,你把和善、溫柔、開心都給了我,獨留内心的不開心、郁悶放在外面,爸……
她眼眸濕潤,緊攥雙手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落淚的沖動。
智善似乎察覺到她的悲傷情緒,忽然樂呵呵開口轉移她的思緒:“姑娘,我看你啊,很是有佛緣,”
李寒韻這才撩起那雙哀傷的眸子,怔怔望着他,琢磨那兩字:佛緣……
「還真是,所以自己千挑萬選最後嫁了個佛子啊。」
她淡淡苦笑:“呵呵,我也覺得是。”
智善起身走去旁邊的櫃子前,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束香,他将其遞給李寒韻:“來,拿着,送你的。”
李寒韻愣了愣,接過:“香?”
智善坐下,溫和緩慢說着:“我觀你啊,氣韻濕重,适合焚香。濕氣重,心緒也容易被細雨輕攏慢撚……所以啊,最适合燃香,煙氣緩緩上升,驅除濕意,安撫浮躁。暮春花事已晚,雨中花枝低垂,花瓣滿地,不急于挽留,而以平常心觀花謝,觀自我。”
李寒韻聽着智善的話,目光不由自主轉去這房間裡燃香上。
“你要試着去品味,初覺其味,再品其韻,終悟其神。”智善面色舒緩,“品香若品人,好香來時纡緩,如清波慢湧,不知自何處其,醇厚溫和,似乎與人同側;去時舒緩平順,清香袅袅,若有似無,這樣的香才是清雅典範。借香觀心,以香養性啊。”
借香觀心,以香養性……
李寒韻聽聞,面色恍惚了片刻,接着她連忙起身鞠躬,一副頓悟的神色:“多謝大師開導!我一定好好品一品這香。”
智商見此,眯眼笑着連連點頭:“果然是才子的女兒,冰雪聰慧,一點就通啊。丫頭,記住,獨身淋碎雪,吾心得歸處。”
李寒韻目光澄澄,在心中理解了片刻就粲然笑了笑:“好的,我記下了。”
既已起身,李寒韻不好打擾大師太久,随即打算就此告别,隻是忽然她想到:“大師,我能去咱們寺廟的墓地看看嗎?”
智善臉上升起一絲局促:“哎,姑娘,還真不能,現在都有監控了,那墓園裡葬的很多都是位高權重的施主,管理也正規了,抱歉,必須是逝者家屬才行。”
李寒韻連連道:“哦哦,是我唐突了。”
李寒韻起身,忽然發覺智善旁邊的桌子上,有一副展開一半的畫,她掃了一眼,上面有茉莉花,有佛像,有博山爐插着袅袅焚香…
「這畫的組合……好奇怪。」
李寒韻剛準備開口詢問一二,卻又覺得有些不妥,于是隻跟大師告别。
……
待李寒韻離開,智善才繼續欣賞之前沈川落在禅房裡的作品:“焚香染茉莉……落款:贈與我的沈太太。嘿嘿,這小子有心咯。”
~
從寺廟準備離開的李寒韻,瞅了一眼空蕩蕩的院落,她眼眸眨了眨,連忙扭頭繞到了寺廟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