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她擡起胳膊,擦去鏡子上的水霧,瞬間一張憔悴無比的臉出現在眼前。
少女的眼睛可以靈動,可以溫柔,甚至可以憂傷,可以憤怒,可絕不該像鏡子那般麻木、空洞。
方涵閉上眼,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等她再睜開眼,目光中已經多了層水光。
忽然她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立刻像驚弓之鳥緊緊的捂緊胸口的浴巾,心髒瘋狂的跳動着,像是要跳出胸膛逃走一樣。
她快速的後退,即便不小心滑倒在地方,也手腳并用的後退着,逃離着。
傅然聽到裡面聲響:“方涵?沒事吧?”
裡面始終沒有回應,可聽剛才的聲音,裡面的人應該是摔倒了,他擔心的敲了敲門:“方涵?”
他又叫了好幾聲裡面依舊沒有回答,他急得焦頭爛額,心想着怎麼辦,自己也不能沖進去。
這時候他隻想到了許之行,許之行聰明,他一定有辦法,這麼想着,剛要跑回房間喊人,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我沒事。”
傅然這才松了一口氣:“吓死我了,我以為你摔倒昏過去了。”
說完他才想起來過來的目的,“對了,我給你拿了睡衣,放外面的凳子上了,你一開門就能看見。你睡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就在第二個房間,你結束了來那裡找我們就行。”
在聽到方涵的回應後,傅然才放心地轉身回了房間。
二十分鐘後,門外響起敲門聲。
随後門被輕輕推開,緊接着方涵的身影出現,原本靠在許之行肩膀上的傅然立刻直起身。
傅然:“你洗好了。進來吧。”
許之行也跟着站了起來,他看着方涵單薄瘦弱的身軀,目光裡終究是浮現了不忍,很快他便起身走向門口:“你們聊,我去給你們做飯。”
雖然平日裡幾個人玩的都不錯,但他看得出,方涵真正信任的人始終隻有傅然
說完便離開房間,走的時候順便關好了門,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傅然:“床單和被罩都換好了,你今晚睡這兒就行。”
方涵點點頭沒說話。
眼看方涵什麼也不說,他回想着剛剛許之行教他的,小心的試探着:“明天用不用我幫你聯系阿姨來接你。”
方涵:“她出差了。”
傅然哦了一聲接着道:“那叔叔呢,也一起出差了麼。”
在提到那個人後,方涵的表情忽然變得驚恐,下一秒她立刻抓面前人的胳膊。
傅然被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吓了一跳,隻見方涵拼命的搖頭,眼神中的抗拒幾近祈求,而奪眶而出的淚水更是将這份祈求暈染得近乎卑微,仿佛提到的那個人是什麼洪水猛獸。
現在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會反應過來,方涵的所謂的繼父不對勁兒。
傅然的眉頭緊蹙,“他……幹什麼了。”
面對他的詢問,方涵死咬着下唇,痛苦的垂下眼,看到她這個樣子,傅然不想強人所難地追問,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沒事兒,都過去了,你這幾天就先住在這兒,正好最近洲哥去外地比賽,一切等阿姨回來再說。”
然而方涵卻搖搖頭:“她回來也沒用。”
她的聲音和手一同顫抖着,她在竭盡全力壓制着心中的恐懼,片刻後,她緩緩擡起頭,眼角的淚還沒幹,但心中那份強烈的求生欲已然破土而出。
方涵長長地呼一口氣,強迫自己恢複正常,她嗓音低沉:“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了。”
此話一出傅然怔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見方涵緩緩擡頭,她的目光幽深,似是要透過這個兒時的玩伴看到曾經的自己。
終于她放下了所有芥蒂,當着傅然的面掀開了自己的傷疤,她的聲音很輕,似乎這樣能使那段記憶不再沉重,她的語調輕柔,仿佛這樣能給記憶裡的自己少許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