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韶快馬加鞭趕回了府裡,将妹妹能複明的好消息告知了家人,老夫人聽了之後當場紅了眼眶,直呼佛祖保佑。
坐在下首的武安侯林氏和兒媳謝姝也為此感到開心,拉着宋雲韶問清了始末。
“傅将軍先後兩次幫了窈窈,這麼大的恩情咱們宋家合該好好謝謝人家。”
老夫人不住點頭,“老二媳婦說的不錯,你去下個帖子給将軍府,咱們請傅将軍吃頓飯,到時好好謝謝人家。”
大嫂崔氏在别莊陪着侄女,這幾日府中的中饋一直在林氏掌着,她含笑應了一聲,連忙下去準備。
既然要請人做客,少不得要提前準備起來。
坐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容斓瞥見義母離去的身影,默默咬緊了下唇。
嫉妒的情緒在心底瘋狂滋生,嘴唇被她咬得發疼,宋雲昭若是恢複了視力,那日後再出門,那些個世家夫人千金們眼裡還會有自己的影子嗎?
傅寒關選了沐休這日應邀上門做客,宣平侯宋文晏和武安侯宋璩正好也沐休在家。
席間還有宋雲祈、宋雲韶和宋雲亭三兄弟作陪,男人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再加上傅寒關本就存了心思,對他們的敬酒來者不拒,虧的他酒量深,一頓飯下來,除了黑眸裡染了清淺的醉意,臉上清冷的神情與平常無異。
用罷飯後,傅寒關告辭離開,宋雲祈三兄弟親自将他送至府門口,見他上馬離開後,才轉身回了府。
傅寒關騎着馬不緊不慢地往城門口而去,齊杭默默跟在他身後,如今正是午間最熱的時候,路上行人少得可憐。
火辣辣的陽光烤得人渾身發熱,熱汗蒸發掉了身體裡的酒意,男人朦胧的雙眼漸漸恢複清明。
出了城門,迎面是寬敞平整的官道,馬兒慢慢跑起來,幹燥的夏風撲面而來。
對面快速駛來一輛馬車,傅寒關眯了眯雙眼,手扯着缰繩往旁邊避了避。
趕車的中年漢子揮着手裡的馬鞭,駕着車從他身旁快速駛過。
傅寒關不經意間轉頭看過去,藏青色的窗簾被風吹起,露出裡面一張瓷白如玉,精緻美好的側臉。
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轉身再想去看時,馬車已經跑過去了。
“将軍,屬下見那馬車裡坐着的像是宋小姐?”齊杭拍馬上前,有些不确定地道。
那自己方才便是沒有看錯了,馬車裡坐的真是小姑娘,隻是這個時候,她急忙忙地進城做什麼?
傅寒關來不及深思,調轉馬頭追了上去,齊杭見狀,也連忙拍馬跟上去。
前面的馬車裡,宋雲昭黛眉輕蹙,嫣紅嬌嫩的唇瓣緊緊抿着,心急如焚。
身旁的流螢見她滿臉焦急擔憂,連忙安慰道:“小姐别着急,馬上就到了。”
前幾天她按照小姐的吩咐派人去盯住了城西的回春堂,這幾日不斷有人往回遞消息,她便了解了大概情況。
這個回春堂原本在城西一帶頗有名氣,裡面的柳老大夫醫者仁心,給窮苦人家看病甚少收費,素有賢名。
隻是柳老大夫過世後醫館被獨子柳文竹接手了,柳文竹對醫術不僅一竅不通,平日裡還遊手好閑,整天混迹賭場,妻子李氏好吃懶做,潑辣蠻橫,周圍鄰居大多不愛與其來往。
整個醫館靠着柳文竹的妹妹柳青黛一個人辛苦支撐着,然而好景不長,柳文竹前段時間在賭場輸了個精光,他賭紅了眼,不甘心下找同行之人借了銀子想要回本,結果又給輸了進去。
就這樣一直借一直輸,前前後後竟扔了一千兩進去,連個水花都沒能翻起來,更别說回本了。
那借了錢給他的人連續要了幾天的債,一分銀子也沒要回來,惱怒之下今日帶了人直接鬧上了醫館,揚言若是再不還錢就拿這間醫館抵債。
醫館是祖輩上傳下來的,每天就靠着它吃飯,柳文竹哪裡舍得,如今正在鬧着呢。
宋雲昭沒說話,卻暗自攥緊了手裡的帕子。
馬車進了城後直奔城西的回春堂,還沒到跟前便見醫館門口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裡面傳來女人尖銳刺耳的咒罵聲,夾雜着粗俗不堪的市井髒話,不堪入耳。
馬車在旁邊停下,流螢替主子帶上了幕籬扶着她下了馬車,輕羅在前面擠開人群護着宋雲昭進了醫館。
大堂裡,平日用來給病人看診時坐的椅子上坐了一個穿着紫色長袍的男人,男人坐姿懶散,容貌猥瑣,嘴邊還挑着一絲流裡流氣的痞笑,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看戲一般,盯着對面咒罵個不停的李氏。
男人身後一字排開,站了四個身形高大,面相兇惡的彪形大漢。
柳文竹人如其名,身材瘦弱得像跟竹竿,此刻癱坐在地上悶不吭聲,任由身邊的妻子對他撕扯打罵。
“你個殺千刀的,嘴上答應戒賭卻背着老娘又去賭場,你有能力欠下這麼多的債你倒是有能力去還啊!”
李氏發髻淩亂,臉上布滿淚水,“我不管,你要是敢将醫館抵出去,我就抱着兒子去投井,一死百了,都不過了!”
她身旁的男童被吓得不輕,哭個不停,一張小臉被憋得通紅。
寬椅裡坐着的男人被吵得不耐煩,拿起旁邊桌案上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砰”的一聲,碎片四濺。
大堂内霎時安靜下來。
“柳文竹,給銀子還是給醫館,你倒是說句話啊!”
“洪爺,求您再寬限我幾天,我一定能湊夠銀子送到您府上去。”
柳文竹跪行至男人面前不斷磕頭哀求,白皙的額頭上很快青紫一片,“求洪爺慈悲。”
被稱作洪爺的男人蹲下.身子,一把抓起他的頭發迫使他擡頭,“寬限你幾天也不是不可以。”他說完後目光投向屋中的一處角落。
那裡站着一個着淺綠色棉布裙的少女,少女身姿纖細,如雲的發髻上隻簪着一根簡單的木簪,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少女擡起頭露出一張楚楚動人的小臉來。
柳文竹順着洪爺的目光看過去後,頓時心頭咯噔一聲。
洪爺猥瑣的目光在少女纖細的腰肢上流連了片刻,“老子還缺個伴,你把她給我,咱們的債一筆勾銷如何?”
柳文竹看着妹妹驚慌失措的小臉,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心中糾結片刻,最終咬了咬牙狠心道:“能伺候洪爺,是她的福分。”
畢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他自然舍不得,可把醫館抵出去他們一家人都得餓死。
與其和他們一起挨餓受苦,妹妹還不如去洪爺身邊伺候,好歹能吃飽穿暖,不用整天起早貪黑的看病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