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知擦了擦剛剛被鐘玙汗津津手心貼住的手背,克制地别在身後,道:“師妹,無論修何道,必有其弱點。”
鐘玙怔忡了片刻,以為他在扯話題。
“符修弱點在于出招前需畫符布陣,若能以速制勝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其次,符陣有其陣眼,若能破其陣眼能反噬布符者。陣眼是唯一真實的,陣眼以外均為靈力虛幻。陣眼與幻境不一樣,它是符修精神靈力所化,具有修士的主觀意識”
“最次,聲勢浩大的符修最忌拖延時間,否則靈力虛脫,傷其根本。”
他點了點鐘玙慢慢皺起的眉頭,道:“記住了嗎?”
鐘玙滿腦子還在努力記住他剛剛說的話,随意地嗯了一聲,然後自顧自地從芥子袋拿出紙筆記下。
季明知忍不住失笑,終于明白她為何節節符箓課都那副無精打采甚至還會睡着的樣子。他對不理睬他的鐘玙輕聲說道:“我不會給你放水的。”
鐘玙又嗯了一下,沒有看他。
季明知無奈地拿出必殺技:“師妹,不理我的人是小狗。”
鐘玙忽然站起來盯着他:“我想起來……”
季明知不防,一下被她抓住。鐘玙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扒開他脖子處的衣襟翻找。
季明知小力地推了推她,誇張道:“阿玙,大庭廣衆下這樣不好吧?”
鐘玙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總算找到了那個再不發現就要愈合了的傷口,氣勢洶洶地質問道:“季明知,你本可以一招制敵,怎會被他所傷?”
季明知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鐘玙觀察竟然如此細心。但想了想,他眼底也浮現些許迷茫,誠實解釋道:“我覺得…握住為安劍的時候有一點熟悉的感覺,我好像曾經在夢裡也握住過它一樣。”
鐘玙氣勢洶洶的表情斷了一瞬。
季明知繼續說道:“我是在出神的時候才不小心被于師弟的劍氣傷了些許,并無大礙,你不找出來沒人發現。”
鐘玙微微放心,逼近他認真安撫道:“師兄,其實我也一直覺得,我上上輩子肯定是練劍的,我想成為這世上最強的劍修。”
鐘玙生來就是劍修的料,這點在鐘玙第一次拿劍時就深刻又清醒地意識到。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本能感覺。有時間她覺得劍脊如同自己身體,就應該筆直堅硬,劍鋒所至,所向披靡。無論是刺、點、挂、劈,她自認練得遊刃有餘,毫不費力。若是同一修為下,鐘玙無懼任何對手。
她曾經天真地以為,假以時日,自己定能成為這世間最強的第一劍修。
然而事實給了她當頭一棒。
這副身體進展極慢,哪怕她用笨鳥先飛填鴨式修煉方法,也僅僅隻有同齡人一半的修煉速度。
老話說,十六歲前未築基的修士可以拿塊豆腐撞死自己。話糙理不糙,畢竟遲遲突破不了築基的修士将來同樣難以突破金丹,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去,還白白浪費這麼多年的潛心修煉與靈氣滋養。
可鐘玙卻始終覺得,手裡的感覺不會騙她,她生來就該當劍修的,她手裡的劍須得護住她想護之人。想來季明知也是這樣的感覺,隻可惜他雙手經脈天殘,斷了做劍修的念想。
“真可惜。”鐘玙說了那句蕭長老重複了無數遍的評語。
季明知反而收起笑,輕輕堅定地反駁:“不可惜。”
鐘玙眉毛擰成八字,以為他腦子被劍氣震壞了:“怎麼不可惜?”
旁人總說可惜,季明知卻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可此時,他微微颔首認真說道:“師妹,不可惜的。雖然師父他們總說我若是劍修就好了。但我知道,若是做了劍修,就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來修習符法陣型。劍法固然有成,卻不會有突破畫符的快樂,于我而言更是另一種可惜。”
他笑起來,慢慢說:“所以,不可惜。”
鐘玙很難評,她踮起腳勾搭着季明知,肯定說:“你還挺有阿Q精神。”
這回輪到季明知皺眉了:“阿Q又是哪位同門?”
鐘玙聲音懶懶不着調:“我夢裡的,不算同門,是個給自己加油鼓勁永不言敗的奮發少年。”
九筒在她識海裡說:“你這樣說魯迅會傷心的。”
季明知沉默了。
他抿着唇提醒道:“師妹,這是你夢裡出現的第49個人了。這次……怎麼連姓氏也沒了?”
他的聲音又放軟了幾分,真誠關心地問道:“是睡得不安穩才頻頻做夢嗎?”
鐘玙張嘴準備解釋,忽然想起上次那個旖旎的夢境,又閉嘴不語。
也許大概可能是?
周逢川遠遠地看着脫離人群的倆人,皺眉輕歎一聲,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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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門比試上的驚鴻一瞥,卻足以銘記終生。多年後,已經成為人皇的段韫仍然忘記不了,杏花微雨那年,落敗後的自己被人任意奚落,道心幾近破碎,是那人憑空出現耐心勸慰他。他平生第一次看見這樣溫柔善良的人。從此,鐘玙三個字在他心裡落地生根。”
“雖然你的初次見面沒有産生多少好感,但請不要氣餒!馬上将會有一個重大情節,明天未時,請宿主準時達到清鹇派後山入口處,安慰落敗質子段韫。”
鐘玙冷酷無情地拆穿它:“杏花微雨?第一,現在都六月了,杏子都能吃上了。而且,明日晴,宜豐成。最後,你改名字就不能用點心嗎?會算數麼?”
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