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魔界的仈魔還多舌,竟然敢在背後蛐蛐她,早知道當初就應該給他們全部封劍。
一柄劍似乎挑中了她,剛想飛過去,鐘玙卻聽見一陣嗡嗡異響,那劍也随之猶豫起來,但她并沒有發現其他劍靈的反應,而是好奇地走到原本放置為安劍的石鞘之後。
聲音似乎是從牆壁裡面發出來的。
鐘玙貼着耳朵趴上去聽,拿出一把木劍對石壁用力一敲。牆壁被震開,碎牆之後,是一把被層層沉重鐵鍊鎖住的靈劍,細長纖薄,泛着寒光。
鐘玙的眼眸微微睜大,她走進去,上下打量,疑惑地念出鐵鍊之下深深刻着的兩個字——誅心。
誅心,傳言曾是清鹇派老祖用來自戕而打造的靈劍,後因其罪被永久地塵封在鹇澗裡,被世人遺忘。就連清鹇派掌門也忘記了這裡還藏着一把罪劍。
可鐘玙一眼便喜歡上那把劍。
她順着鎖鍊爬上去,用雙手握住它的劍柄。
誅心劍靈并不樂意被人如此對待,它發出逼人的劍氣,似乎在提醒她自己的危險。
鐘玙吊在半空中,雙手還是不松手,道:“你叫誅心是嗎?我要定你了,跟我走吧。”
誅心震動起來,鐘玙用腿勾住鐵鍊,将它纏繞固定住,繼續說服道:“我幫你解開鎖鍊,你和我一起出去如何?”
誅心并不受其蠱惑,它已經在這裡鎖住了近千年,豈是一個小姑娘說解就解的?
她不死心地誘惑它,小嘴叭叭不停道:“人間很漂亮的,有好酒好菜好風光,你如果跟着我,我請你喝最烈的酒,最軟的肉,最甜的蜜,最香的餅和最鮮的湯,你甚至還能見到這世上最好的師兄……你難道真的不想去吹吹山間的風,看看人間的煙火氣嗎?”
誅心停止了晃動,鐘玙再接再厲道:“我,鐘玙,願意發誓,若承蒙不棄,今後定當同甘共苦,誠心以待,生死不離,永不背棄。”
誅心收回了劍氣,卻沒有主動接近她,而是等她靠近自己。看她不死心地靠近自己,誅心的劍尖把鐵鍊一掃,很明顯是要她解開鐵鍊。
“所以,你是同意跟我了對嗎?”鐘玙再三确認道。
誅心矜傲地點點劍柄,鐘玙才開始動手。
她拿出馮塵給她的鐵劍一連砍了幾下,磨得都快起火了,卻隻留下幾道白痕印。
鐘玙不死心地用火燒,也沒用。
誅心慢慢挪回原位,似乎笃定了她不可能将它抽出,也就随她折騰。
…………
等誅心再次醒來的時候,它看見那個小姑娘又把自己握在手中了。
但這一次,它沒有感受到任何阻礙,那把普通精鐵打造的劍已經卷邊到不能再用了,而所有鎖鍊竟然也都斷在地上。那雙握着它的手,滿是傷痕,皮肉綻開。
可那雙手的主人竟然在笑,她竟然是用靈力以血肉之軀将那千年寒鐵斷開。她整個人透露着比它還鋒芒的劍意,仿佛她才是這世上最無堅不摧的劍,不由得讓誅心臣服。
這個人類雖然腦子有點笨,放着暗門不走非要拆牆,可在碎石四濺時,誅心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她,仿佛帶着耀眼光芒,誅心不再反抗她的接觸。算了,如她所願,承蒙不棄,定當生死不離,永不背棄。
鐘玙拿着誅心,搶回這具身體一瞬間的主動權。她低頭看着誅心,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誅心。”鐘玙顫抖地念它的名字,眼底有一層淺淺的淚水。
那股後知後覺的情感順着她的脊柱,像陰冷長蛇蜿蜒向上爬上她的腦中。原來心底的那份遺憾與心痛并沒有因為入魔而忘卻,在她體會七情六欲的這一瞬間,突然強烈地反撲回來,讓人再也無法忽視,她輕輕念道,“可是,跟着我,你會碎掉的。”
誅心發出些許劍鳴聲,唯有鐘玙能聽懂它的意思。
生死不離,永不背棄。
鐘玙握着它,卻在哀悼那把早已離别的劍。
這一天,安紫和司源流也難得抽出時間為鐘玙補辦生辰,鐘玙在季明知他們面前炫耀了一晚上誅心。為安不服氣地跳出來,與誅心過了幾招,但誅心終究走的不是正面交鋒的招路,于是被為安劍追了一夜。
兩個主人并沒有發覺這些,鐘玙興緻勃勃地聽季明知講起山下以及山下更遠地方的故事。她總幻想自己也可以成為故事裡的主角,總有一天她也會下山,和師兄一起,去鏟惡鋤奸、匡扶正義,讓世間恢複安甯。
季明知摸摸她的頭,鐘玙的耳朵立即悄無聲息地變紅。
可惜夜色太暗,無人發現這藏于暗夜裡的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