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樂,無樂,這名字可真不吉利。
鐘玙仍然很高興,因為這裡離季明知的住宿也很近。
不過随着接觸漸深,季明知的目光身不由己地放在了葉依依身上。
葉依依受傷了,季明知送去傷藥。
葉依依傷心難過,季明知恰好路過。
葉依依收下段韫的禮物,季明知幾天都陰沉着臉。
這些話總是有意無意地傳進鐘玙的耳朵裡。這并不奇怪,許多人的目光都在依依身上。掌門、氣質非凡的段師兄、葉依依半路撿到的狐狸精似乎都在圍着她轉,好像她葉依依就是全世界的中心,她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一樣。
鐘玙以前并不在乎,因為在她的世界裡,自己才是這世上頂好的人。可季明知不一樣,如果季明知也喜歡葉依依……鐘玙心上忽然一酸,像被什麼劃傷又無人發現,在麻痹中一點點潰爛。
她不想讨厭葉依依,于是隻能把這微妙難以平衡的情感轉化為修煉的動力,發誓要努力超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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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鐘玙發奮加倍努力修煉下,終于突破了築基,可出門就聽到季明知和葉依依雙雙結丹的消息。
鐘玙愣了半晌,還是決定先去祝賀師兄。然而她剛走到他門口,看見葉依依在他身旁,臉上挂着她一貫古怪精靈的笑容,手裡拿着一個漂亮又精緻的荷包,靠他很近。
鐘玙不知為何,忽然對眼前這個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小師妹生出無邊無際的惡意。她明明隻是優秀,自己為什麼會讨厭她?鐘玙的心在不斷反抗,連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在情緒極端的碰撞裡,她沖過去擠在他們倆之間,倔強又不知好歹地在她面前說季明知是自己的。
葉依依并沒有接她的話,她僅僅掃了一眼,目光又投向她身後,那是一個勝者看敗者勢在必得的眼神:“悟樂師姐,行淵師兄又不是個物件,掙來搶去豈不傷了他的尊嚴。”
鐘玙生硬地回頭,看到季明知陰沉沉的臉色,他拉着自己,語氣卻不好:“師妹,以後莫要這樣說了,你離她遠一點。”
他在維護她嗎?
他竟然幫着外人。
鐘玙氣鼓鼓的表情一點點變化為驚慌失措,連葉依依也看到了她最窘迫的時刻。傷心和憤怒不知道哪一個先到,有那麼一瞬間,鐘玙覺得,這個世界糟透了。
她再也不要喜歡季明知了。
鮮衣怒馬的少年和鬼馬精靈的少女,他們好像才是天生一對。十五歲少女的懵懂熱烈的心意就這樣強行被自己鎖住,鐘玙玩命般刻苦修煉,終于在十八歲那年突破了金丹。
在這段時間裡,随着越來越頻繁的曆練任務,季明知與葉依依常常不在山中。
每當鐘玙無法靜心凝神的時候,都會把自己鎖進寒閣修煉寒經劍法,誰來都不見,他也一樣。
金丹後的第一次試煉,她被掌門派去參加北域試煉。
鐘玙許久不見季明知,他竟然已經突破了元嬰,成為名正言順的宗門魁首,行淵道長的名聲天下皆知。
而季明知許久不見鐘玙,卻一如既往地跑到她面前,沖她笑,仿佛一切隔閡都沒發生一樣,喚她:“師妹 。”
師個頭妹,你的好妹妹可太多了。鐘玙沒說話。
葉依依在他身後歪頭:“是悟樂師姐嗎?”
季明知神色微變,轉身将她擋得嚴嚴實實,淡淡道:“是,這次我們一起去北境試煉。”
鐘玙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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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是鐘玙正兒八經的第一次試煉,她并沒有什麼經驗,連喝水的水袋、辨認方向的羅盤、驅蟲的香囊都是季明知幫她準備的。
鐘玙讨厭季明知。
可他對人太好,總讓人讨厭不起來。
鐘玙情不自禁地喜歡他,卻也因此更讨厭他。
她跟着季明知與葉依依的那路小隊在秘境中筆直前行,這中途也遇到了許多奇怪的人和事,譬如一個瘋瘋癫癫的老頭在門口賣假地圖,又譬如一個在躲在蛇肚子裡吃生肉的小乞丐。
葉依依總是搶在所有人之前去救下又或是感化這些人,倒也不必擔心他們。
在這一世的視角下,鐘玙發現一個很可怕的事實,每當葉依依一旦開始講大道理毒雞湯的時候,其他人就默契地停止了所有行動和言語,仿佛一塊帶色兒的人形背景牆。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她願稱之為主角光環,奇怪的是,連她都不能在葉依依散發光環時自由活動,而季明知卻能夠絲毫不受影響,他甚至可以附和一兩句女主的發言感想。
總不能是他是路人甲完全不重要吧?
鐘玙食指和大拇指交錯摩挲,露出一個帶着殺氣的笑容。
她好像,又被九筒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