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一抹綠意,瞳孔微縮。這裡的景象,絕不是北周境内。
枕邊人的佩玙繩索斷了,不知為何滑落在他手中,柔和溫暖,季明知幾乎不假思索地握緊,又伸手摸了摸她額頭,燒還是沒退。桌上放着兩碗湯,四處也像是被簡單收拾過的樣子。
他們是被人救了嗎?
不管是好心還是故意,他們都得盡快離開這裡。季明知拿出自己身上全部銀兩放在桌上,用床上的獸皮裹住鐘玙,召出為安離開。
他們耗盡了靈力,用了大半個月才回到清鹇派,然而鐘玙的燒一直反反複複不見好,就被司源流帶去了妙醫苑療傷。
現下清鹇派還有更緊迫的事要面對,長老們得到确切消息,周國至寶被取走,遂惱羞成怒,竟與魔族狼狽為奸,不日将攻入中原。
魔尊紀夷多年來韬光養晦,實力尚不可估,而師老前不久又恰巧閉關,不知什麼時候才出關,此時正是清鹇派最薄弱之時。
一番讨論後,由周逢川拍闆定案,與商國、戚國及妖族聯手禦魔,段韫回宮,派馮塵遊說戚國,塗山衍和季明知也同時出發向妖族求救。
臨行之前,在清鹇派的門口石階上,周逢川對季明知千叮咛萬囑咐,像一個老父親般絮絮叨叨,唯恐他受到妖族的為難。
葉依依也上前來送給他一個香囊保平安,滿眼期待地看着他。但季明知神情冷淡拒絕了,葉依依的手一直懸在半空,過了很久,他還是沒接。旁邊的塗山衍順勢拿了過去,總算是貼心地緩解了葉依依的尴尬,他轉而握住葉依依的手笑眯眯地謝道:“依依有心了。”
葉依依紅了臉,低頭讷讷:“喜歡就好。”
實際上她心裡嘀咕了一萬次,再三問道:“系統,不能換個人當男主嗎?”
九筒:“……不太能。”
“那就是還有可能?”
“除非他主動放棄做男主,無條件自願把氣運給其他人。”
“……他又不是傻子。”葉依依心裡歎氣,面上卻還得維持笑容。
季明知很清楚,她壓根沒有動心,甚至低頭都隻是為了掩飾眼底的算計和利用。他隻是不明白,他都能看出來,為什麼旁人卻甘之如饴的模樣。就好像她勾勾手,什麼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
“徒兒定不辱使命。”他深深朝周逢川鞠躬拜别,又壓低了聲音道,“師父,徒兒放心不下一人,請師父幫我照看鐘玙一二。”
周逢川滿口應下道:“悟樂是我清鹇派内門弟子,我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你多保重自己,務必全須全尾地回來!”
“徒兒領命。”
…………
待到季明知一走,周逢川剛回扶世堂,屏風之後,已經有人在這裡等了他很久——正是去而複返的段韫。
“我幫你登上商國國君之位,但你發血誓,要保清鹇派百年無憂。”周逢川沒有再用掌門對弟子的語氣,而是真正平等的态度說道。
段韫誠懇的神情似乎做不了假,他笑了笑,說:“掌門,你不是不知道我與依依的感情,等我坐上至高之位,定娶依依為後。隻要依依安然無恙地在清鹇山上,我又怎麼會對清鹇派下手?”
然而帝王多是虛情假意,周逢川深知此點,更加憂慮。
-
不承想妖族内讧打亂了計劃,季明知隻能先助塗山衍解決妖族之亂,整整耗時三個多月才勉強平定下來。塗山衍被衆妖推為萬妖之首,帶着妖族精銳前來援助。
然而等他們再次回來,妙醫苑裡卻已經沒有鐘玙的身影,季明知臉色一沉,預感不妙。果然,司源流吞吞吐吐地告訴他,鐘玙入魔了。
清鹇派審查結果是她偷走了清鹇山布防圖緻使魔族偷襲成功,雖然清鹇派最終勉強禦守,但掌門重傷,山門大損。
這不可能,季明知想。
清鹇派的地牢裡,滿身魔氣的鐘玙四肢被鐵鍊鎖住,被禁锢在方寸之地。她無知無畏地平躺在冰冷的地牢,阖眼淺眠,身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和刺骨錐心的寒氣讓人睡得也不安穩。
季明知跪在鐘玙面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輕輕摸了摸她臉上的傷口,好像自己的心上也被劃開一道血口,幹澀道:“師妹。”
自己難道在做夢嗎?鐘玙努力睜開眼,與低頭的季明知四目相對,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又急忙撇頭,她努力站起來,冷冷道:“别看我。”
季明知一劍斬斷了鐘玙手腳的鐵鍊,鐘玙腿腳無力,失去的鐵鍊反而更站不穩。她在季明知的懷裡聽見他道:“師妹,等等我,我去和師父說,一定會還你清白。”
“他們不會信你的。”鐘玙聲音幹啞。
季明知想了想,把匿聲從為安上取下來,放在她手上,悄聲道:“如果師父不信,你就拿着它離開清鹇派,等戰事了後,我就去找你。”
他将她的玉玙挂回她的脖頸,在妖族這幾個月他日日攥着它,每當思念時,他就用指尖在上面劃玙字。他低眸暗道:“我在玉玙上布了追蹤符,隻要有這它在,我一定能找到你。”
鐘玙用發白的指尖輕輕摩挲那塊玉,摸到玙字時,她很輕地露出一個笑容,微微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