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淨土真宗也不要求僧人嚴守清規戒律,即使是僧人也可以娶妻生子,享受凡世的樂趣。田沼要莫名其妙想到這點。
“.......”田沼要看向山下涼子,臉蹭的紅了,然後他艱難的小聲斥責她說,“在佛堂,請不要亂說話。”
“我和夏目隻是朋友而已。”他說。
田沼要偏頭去看神龛中面目莊潔的彌陀佛像,從下座往上看的話,彌陀的全臉潔淨閃耀着潤光,那雙佛目慈悲的俯視底下坐着的信徒,他心裡猛然打了一個鼓點,心念了一句佛谒,唯心淨土,當下即是彌陀。
他不太想和山下涼子交流更多,匆忙起身要走了,問過山下涼子需要些什麼物品,又答應下次給她帶來。
與其說是田沼要應斑的要求将山下涼子禁锢在這裡,不如說是山下涼子休假使喚田沼要為她服務。
“要我幫忙也是可以的?”山下涼子忽然對田沼要的背影說,“我能看見你身上的妖氣重到吓人,如果不即使祛除,恐怕會死哦。”
“....一句彌陀,空如來藏,萬法未形,一真絕相。”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田沼要轉頭對她微笑,他胸前的半袈裟刺繡流動着反光,“我并不相信你。”
他對這個女孩一無所知,唯一能察覺的,就是這個女孩漫不經心的惡意,這股惡意如小孩子捉住蝴蝶的翅膀而撕扯開,隻是為了看其是否能在地面上蜿蜒爬行。
洗手鉑中,青石裡幽明的淨水倒映出七葉樹簇擁的掌複葉,倒披針的白色花絲落撒在其中,田沼要借由水鏡看見了自己身後升騰的黑霧,凝聚着一個幽怨的女子模糊的輪廓。
他随手彈了一下水面,模糊的黑影也随着光滑水面的破碎而消散了。
“已經拜托了多軌,”他想,“如果多軌也沒辦法,隻能求助胖太了。”
内心裡他并不想求助胖太,如果聽說自己被妖怪纏身,夏目也會知道吧。他有時候矛盾起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見他,還是不想見他。
多軌透的确很快就前來拜訪田沼要。從後山佛堂出來後,一位僧人告訴田沼要有幾人在本堂那裡等待他。
他心裡高興的走過去,正遇到多軌透戴上遮陽帽在本堂的大栎樹的陰影下等着他。
“田沼,打擾啦。”多軌透穿着長褲和短袖,挽起頭發。
“你來了。”田沼要說,“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多軌透這樣匆忙拜訪,隻能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也正好田沼要對山下涼子有點招架不住,想找她問問怎麼和女孩子相處。
“抱歉啦,”多軌透說,“因為着急一時間忘記了,還好你今天在寺廟裡。”
田沼要無奈的笑了笑。
“我帶了朋友,”多軌透偷笑說,“他一定能幫你解決妖怪的事情的。”
聽到這句話,又正是從本堂走出兩個人,田沼要的目光似乎被牽引着移過去。
一大一小兩個身形從台階上走下來,越近樣貌就越清晰,即使第一眼田沼要就明白這是誰,也忍不住祈禱他再走近點。
夏目貴志穿着白短袖,米色的長褲,身形似乎抽長了一點,淡色的頭發略長夾在耳側,以前略有點圓潤的臉頰消瘦下來,清淩淩的落着日光的側影。
他還牽着一個茶黃發色的兒童,男孩的脖子上挂着常喜寺今年特意趕潮流做的的吉祥物禦守。
“田沼。”夏目貴志眯着眼睛走近,微笑說,“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田沼要想說。
然而無論如何,簡單的四個音調也無法從喉嚨裡發出來,唯獨眼睛直愣愣望着這個人。
田沼要的眼睛有特殊的能力,見到妖怪世界和人間那重疊的一部分,那些細微末節的東西在他眼睛裡綻放着異樣的光芒,不可忽視,于是很容易分辨出不同。
然後他那雙眼睛看向自己久别的友人,直覺的看到了一點奇怪的東西,這異樣讓夏目貴志在午光裡溫暖的輪廓有了一絲冷意。
田沼要的目光從夏目的臉上略為下移,朦胧間,他看到了一團紅色的柔霧攀附在那裡,卻一起一伏,有着熟睡的呼吸頓挫感。
這個直覺太過于驚悚,讓他失去了交往的禮節,脫口而出一句話。
“你...”他遲疑的說,“懷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