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教學樓四樓的另一側拐角,寂靜得能聽見幾聲擂鼓般的心跳。
齊歡歡緊張地攥着衣擺,眼睛不住地擡頭瞟着,臉上有隐隐的期待。
“陳同學,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隐匿在陰影裡的少年緩緩站直身子,金色的餘晖勾勒出傲然的側顔。
他睥睨着她,輕笑一聲:“我對你有印象。”
齊歡歡布滿紅霞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真的麼,陳同學我——”
“上次去你班被我撞見給鄭茉造謠的,是你朋友吧?”
齊歡歡笑容僵住一瞬,“都是誤會。”
“陳同學,我很早就聽說過你,雖然外界對你的評價不是很好,但我相信你是個很好的人,那些流言蜚語你不要在意,也不要因為其他人影響你,我,我會一直支持你的。”她語無倫次,聲線有點抖。
陳星燃單眼皮懶懶耷拉着,哼笑出聲。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這麼看好我?”
齊歡歡以為在誇她,輕咬了下唇瓣,“不用謝啦,我隻是說我的心裡話。”
突然,他以一種壓迫的姿态俯下身來,臉色驟冷,“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現在心裡想什麼?”
齊歡歡愣了下,不明所以。
“我有沒有說過,雖然我不打女生,但我也有的是其他手段讓你不好過?”
“什,什麼意思?”齊歡歡不自覺地往後退。
“我有沒有說過,有什麼事沖我來,不要再找鄭茉的麻煩?”
他眼神冷得吓人,像随時就要揮拳過來一樣。
齊歡歡瞬間紅了眼圈,眼裡爬上恐懼,“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陳星燃看着暗下來的天色,耐心也到了盡頭。
他伸手扯下齊歡歡校服上别着的名牌,轉身就走。
“齊歡歡是吧?”
空蕩的走廊裡回蕩着他毫無情緒的聲音,“做事多想想後果。”
修長的手微微一擡,一抛。
名牌在空中形成一條抛物線,直直墜向樓下。
齊歡歡僵在原地,身形猛地顫動了一下,在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口處時,她渾身洩了力一般,癱坐在地。
一輛黑色賓利停在校門口,陳星燃看了眼車牌,拉開車門。
把書包重重一扔,疲憊靠在椅背上,就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刺鼻香水味。
他問林叔:“車什麼時候換的?”
林叔今天特地來接他,說是老宅那邊叫吃飯。
“陳董前些天換的。”
陳星燃冷嗤,嫌惡地降下車窗,“又是為了讨哪個姘頭的歡心吧?”
林叔沉默不語,啟動車子。
良久,林叔又打破寂靜,“阿燃快過生日了,長大成人了。”
聞言,他臉色“唰”地有些白。
十八歲生日對他來說是噩夢般的回憶。
距離那件事發生的時間不到兩個月了。
天色徹底暗下來,天邊出現一抹半透明的月牙。
陳星燃胸前垂着的蝴蝶琺琅項鍊,随着胸腔的起伏在微微顫動。
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引起一場龍卷風。
如果執意改變命運,又會引發什麼可怕的連鎖反應呢。
他不知道,但他仍打算義無反顧。
物理競賽定在五一勞動節假期回來後的周六。
宣布放假的那一刻,班上撒歡沸騰,紛紛讨論起了遊玩去處。
連一向闆着臉的朱潇,此時臉上都帶着一抹喜色。
甯朗竄到鄭茉身旁的空位,低聲說:“聽說班主任相親成功了。”
鄭茉驚訝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同桌上課沒事閑的給我傳紙條,就喜歡說些八卦。”他臉上寫滿了煩躁,又立馬補充道:“不過我從來沒回過她。”
鄭茉回頭遠遠望了一眼雷打不動趴桌子上睡覺的聞朝盈。
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兇巴巴的女生也有這麼八卦可愛的一面,而且對甯朗也挺友好的。
這下她也不用但心他和同桌相處不好了。
甯朗疑惑盯她,“你幹嘛露出那種欣慰的笑容?”
鄭茉收回視線,打着哈哈:“要放假了,高興嘛。”
“那你假期打算怎麼安排?”甯朗湊近問,身上帶着好聞的柚子清香。
“嗯......做題,去圖書館,然後其餘時間就看看網課。”
“......”甯朗緘默,無奈一笑。
放學前,周南把物理備賽小組的同學統一叫到物理實驗室開了個小會。
叮囑了一些假期的相關事宜。
“我就不給你們安排其餘的卷子了,但是一定要每天自己自覺刷題,别懈怠,别失了手感。”
“下周回來隻有兩天時間就正式比賽了,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機會不多,好好把握。”
“好了,我多啰嗦了幾句,祝大家假期愉快吧。”
“好!周老師假期愉快!”
“周老師假期和女朋友好好約會!”
其他班級的兩個男同學起哄。
周南十分好脾氣地笑着。
陳星燃掏了掏耳朵,走到鄭茉身邊,拎起她的書包,“走了。”
“不用,我自己拿着。”
鄭茉伸手要搶,陳星燃沒給她這個機會,“跟我客氣什麼。”
陳星燃腿長腳快,她忙追上去。
周南忽然在身後叫住她:“鄭茉,你這次小組學習進步很大,要抓好這次機會,老師看好你。”
“我會的,謝謝周老師。”
她擡腳要走,周南又出聲,“我送你們的那個加油玩偶,沒見你帶。”
鄭茉一時間有些尴尬,隻能扯謊:“放在家裡了,我怕挂包上容易弄髒。”
周南黑眸深不見底,笑容不減:“好,快回去吧,假期有什麼問題随時問我。”
“不用怕打擾,我沒有女朋友可以約會。”他又補了一句。
鄭茉被鏡片後那雙深邃的眼睛盯得一愣,禮貌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陳星燃和甯朗兩人又拌了一路的嘴,吵得鄭茉心煩。
這倆人的化學反應堪比氫氣和氧氣,遇上就炸。
她幹脆戴着耳機在前面走,隔絕兩個小學生拌嘴的聲音。
家隔壁的那個小區的工程擱置了好久,遲遲沒有再動工。
聽說是資金出了問題,給工人發不出工資,集體罷工了。
唯一的好處是不用再受電鑽和敲擊聲的折磨。
不好的是,每次路過往裡一望,一個個黑洞洞的窟窿惹得人心裡發毛。
陳星燃跟随鄭茉的視線也轉頭看向那個陰森可怖的小區。
目光變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