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意味着什麼,在座這些家臣,不知去過域外多少次,再明白不過了。
這喜人若是能利落得死掉,或是被瘴氣催化成失去獠,徹底喪失人性成為妖獸,都尚且算得上幸運。
若是不慎被瘴氣入體太久,印靈被瘴氣消融,哪怕能被救回來,後半輩子也得日日活在瘴氣纏身的痛苦裡。
死兩隊人,在這樣的亂世實在算不上驚世駭俗。
可問題出在了被派去搜尋的第二隊人馬。
第二隊人馬出自赤日營,是秦東羽麾下的精銳,個個都是在化平獸潮中活下來的狠厲角色。
如果連他們在遇險前都來不及放出木傀來求救,就隻能說明那裡的情況已經像域外那樣糟了。
可龍崖的族衛和聯兵傾巢而出,都随家主去了形勢更為糟糕的陀山道,唯一留下應對異變的赤日營還下落不明。
餘下留守的人,再沒有比他們更強的了。
或許是有的,隻是這些家臣都不敢提起他的名字。
于是他們将目光都放在了白月歌身上。
此時,急需一個能扛得起後果,又在名義上能鎮得住家臣聯兵的背鍋俠。
而這個最佳人選,就是她!
白月歌知道,他們在等自己做決定。
這些家臣都面帶殷切地的看着她,仿佛她隻要順着他們的意思,說出那個名字,他們就立刻拱手高呼“夫人高義”,然後将秦南徵從澤鹿苑撈出來,随聯兵去鎮殺龍崖以西的妖獸。
白月歌耳邊盡是他們的喋喋不休。
“龍崖以西的姜菜莊,多數是菜人——死些菜人倒是無所謂。”
“怕就怕那些菜人短時間内被瘴氣催化成獠,再将姜菜莊的瘴氣擴散開。”
“夫人是聖階木靈君,自然能輕易化解瘴氣,可也得有其他的聖階靈君為她護法!”
誰不知道龍崖如今隻剩秦南徵這一個聖階火靈君。
白月歌餘光掃過二堂伯。
老者将自己掩飾得很好,他同四堂叔站在一處。
兩人不像其他其他的家臣那樣浮躁,将什麼都寫在臉上。
白月歌猜不出他的意圖,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做出決定。
眼下發生的突變,是小說中未提及的情節。她不知道自己随便做出的決定,會不會影響以後的劇情。
她曾經遇到相同的情況,也嘗試過主動問系統,讓它給出一些劇情提示。
但綠江的系統隻會在判斷她出現了違禁行為的時候,對她發出瘋狂警告。
這破系統跟它的App一樣,壓根沒設計雙向交互的模塊。
如果要把綠江比作什麼,那它一定是個無情道老修士,禁欲古老,并且脖子以下都遮得嚴嚴實實。
唉……
罵歸罵,任務還得做。
白月歌緊閉着眼,嘗試集中精力再次喚醒系統。
但她這副閉眼的神情,被場下的家臣們解讀成了她想裝傻,不管這事。
面面相觑後,噗噗咚咚一片響,除了那兩個輩分大的叔伯,這些家臣都跪在了地上。
“求夫人救龍崖于水火!”
“!?”白月歌吓得再也坐不住。
一向活躍的系統此刻就像是關了機。
眼下被這群紙片人逼到了這個份上,指望系統來給她提示後再做決定,顯然會有OOC的風險。
她忍不住開始聯想,如果女配“白月歌”陷入到這種兩難,她會怎麼做?
一個被從小教導‘菜人也是人’的女配,必然不會視人命如草芥。
一個曾加入青翼營,在域外解決妖獸威脅的女配,也必然不會懼怕危險。
“讓人将秦南徵帶來。”
脫口而出的決定,讓白月歌的心砰砰直跳。
場下的家臣們也松了口氣,立刻吩咐跑腿的族衛去帶秦南徵過來。
可他們隻想着有白月歌來當背鍋俠,就萬事大吉,卻忘記秦南徵再不是那個能輕易相信他們的少年了。
這柄鋒利又好用的刀被輕賤了許久,早已生出了自己的想法。
秦南徵是躺在肩輿上被人帶到東石台的,據說是因為重傷未愈。
但他的傷好沒好,白月歌再清楚不過。
他這副模樣,顯然是為了拒絕龍崖秦氏的驅使。
少年滿身是刺,即便靠在肩輿上裝成奄奄一息的樣子,那頭顱也昂得有幾分傲氣。
白月歌避開了他譏諷的目光,卻正看到他頸側的重明鳥,從領口探出頭,沖着東石台的人大吐口水。
“……”
這印靈沒有一點奄奄一息的樣子!裝得太假了!
這時,才有家臣想起,自己此前讓人在祠堂鞭打秦南徵時,那鞭子上淬了幾乎無解的劇毒。
不是不能讓白月歌解毒,可在這樣的場面提出來,下毒的事情便會人盡皆知——臉面全無!
白月歌無比痛恨自己這替人尴尬的毛病,她端着儀态,揮揮手讓族衛再将秦南徵送回澤鹿苑後,才沉聲宣布,留下二堂伯四堂叔留守龍崖,其餘所有地階以上的靈君都随她去姜菜莊殺妖獸,淨瘴氣。
場下的家臣大都是聖階之下地階之上的靈君,自然全在白月歌點兵的範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