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他說話有點磕絆,努力地保持鎮定,“就是不小心把洗發水什麼的弄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姜钰滿眼都是他筆直修長的腿,再聯想一下剛才手的觸感,仿佛都能感受到那雙腿摸起來會有多光滑緊緻。他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腦子根本轉不過來,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定定地盯着他的腿看,半晌,才從喉嚨眼裡擠出一句“嗯”。
嗯?自己說了什麼?姜钰如夢初醒,忙不疊地說:“沒有沒有,我怕你摔倒。我不是故意進來的。”
“沒事,是我沒及時說,還以為你找我有事,”他眼神躲閃,不自在地動了動腳,吸滿水的拖鞋就發出咕叽咕叽的聲音,“我洗完了,水應該還夠。”
說完,他便抓着那條短褲,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個悶熱潮濕的地方,隻是沒走兩步又踢到了地上的塑料盆,不得不恢複了正常的步速。
池清宥尴尬道:“抱歉,我有點夜盲,看不太清。”
“夜盲?”姜钰的反射弧這才繞過彎來,“所以你剛才上樓是看不清楚,才讓我走前面?不是因為害怕?”
“我本來也沒說我害怕。”池清宥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兒局促地光着腿跟姜钰一起複盤半個小時前的事情,“讓讓,我要出去了。”
他趿拉着拖鞋謹慎地往外挪,生怕再造成什麼二次意外。
姜钰這人也是,知道是誤會了也不覺得尴尬,還屁颠屁颠地跟在池清宥後面,問需不需要幫忙。池清宥不勝其煩,打發他洗澡去了。
他在床邊坐下,就勢屈起一條腿踩在邊沿,頭上随意地搭着一條毛巾,摸出手機點開日曆更新自己的計劃表。挨個把本月的任務都劃了線,最後隻剩一條标紅的字橫在中間,他在上面輕輕點了兩下,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都月底了,池清宥還真沒交上這個月的繪畫作業。
畫點什麼呢......他咬住下唇,擰着眉思索主題。自己想畫的......兩個月的生活走馬觀花地在腦子閃現過一圈,他漸漸有了答案,猶豫地在那條紅字旁标注了另一行小字。
到了周末,池清宥難得地回了趟家。算下來,他上次回家竟都是國慶的事情了。池佩平時也不常在,在家裡住跟在宿舍住對他來說沒區别。住宿舍倒還更輕松些。
隻是這次池佩叫他回去,再加上上周在淮清河偶遇,池清宥覺得不會是什麼他樂意聽的事。
果不其然,家裡除了池佩,還有另一位女士。據池佩介紹,這位姓何的年輕女人,是很有經驗的數競老師。
池佩雙手交叉放在膝前:“雖然你們學校的競賽班也要開課了,但一個班也有好幾個人,總會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我看你最近不怎麼忙,不如周末的時候再跟着小何老師學習一下。平時回家太遠,你們自己約地方就行。”
“好。”池清宥微微提了提嘴角,一用力摳破了指尖的倒刺。
那位何老師也不是個愛寒暄的,打了個招呼就直接進入正題,先發了一大堆資料,接着詳盡地詢問池清宥的數學競賽學習情況,挑了幾道題給他當場做,噼裡啪啦地全記錄在電腦裡,說是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制定适合他的學習方案。
這一聊,就聊了兩個小時。六點過半,這位何老師才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拎包告辭。
由于池清宥上課占用了書房,池佩便在茶幾邊摟着電腦辦公。阿姨早就做好了晚飯,盛好放在餐桌上,蓋子嚴實地蓋着。見他上完課出來,池佩才摘下眼鏡,合上了電腦。
“學完了?”池佩捏了捏眉心,“吃飯吧,阿姨做了炒飯,給你放了火腿腸。”
池清宥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随即無奈道:“媽,以後不用讓阿姨給我放了,早就沒那麼愛吃了。”
“小時候吃膩了吧,一周吃那麼多。”池佩想起他小時候的事,表情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池清宥掀蓋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心虛地“嗯”了一聲。當時鼓起勇氣糾纏來的火腿腸,他一口也沒吃過,根本就是從小就不愛吃,全進狗肚子裡了。池佩還一直以為他火腿腸成瘾呢,實際上他對這玩意避而遠之。
不過阿姨做的炒飯确實好吃,他拿着不鏽鋼勺,一口一口地送進嘴裡,咀嚼中看着勺背上的倒影玩兒。
“對了,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池佩說得随意,卻讓池清宥瞬間緊張起來,“你想不想大學直接出國讀書?還是想留在國内?”
池清宥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出國?”
“嗯,我也是今天跟别人聊起來,覺得大學出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是很多人國内念完本科還想出去留學嗎,”她輕飄飄地把選擇權扔給了池清宥,“不過具體還是看你自己的計劃,是想留在國内高考,還是出去。我就是給你提個建議,未雨綢缪早做打算。”
“有點突然,我現在沒什麼想法。”池清宥不太懂池佩怎麼想的,但總歸不至于跟姜钰有關,也許隻是突發奇想,随便說說。
池佩道:“是,但你也成年了,有時間就多想想以後的規劃,不像小孩子有那麼多時間玩兒。”
可我小時候也沒玩過啊。池清宥僵硬地抿了幾顆米飯,心不在焉地說:“我明白。”
“宥宥,你知道的,媽是為了你好,”池佩仿佛能看穿他心底的想法,漫不經心道,“人生就像扣扣子一樣,隻要有一顆錯了,下面的就跟着全都壞了。我自己到了這個年紀,摔過跤,吃過虧,不想你也走錯路。”
您到底是不想讓我走錯路,還是怕我走錯路呢?怕我最後變得像那個人一樣,一步錯步步錯?
喉結上下滾了一圈,池清宥低着頭,悶悶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