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有請高二4班的同學為大家帶來情景劇——《童話奇談》。”
主持人話音落下,舞台的燈光配合着全部熄滅。随着背景音樂緩緩導入,大屏幕上開始播放他們提前做好的背景圖,暖色的燈光亮起,台上已經擺好了布景道具。演員們默默數着時間,挺胸擡頭,掐着秒數走到提前定好的位置,或嚴肅或活潑地說出已經記得滾瓜爛熟的台詞,如預料中那樣逗笑全場,氣氛十分高昂。
姜钰在後半段出場,飾演一個誤入聊齋志異的現代青年。他站在帷幕外,絲毫不受音響聲和台下笑聲的影響,全神貫注地盯着台上的演出進度,把自己的台詞走位默念了一百遍。中間轉場燈滅,短短幾秒,他已經出現在了舞台正中央。
進場後的一段獨白隻有他一人在台上,面對台下千人觀衆,姜钰沒有絲毫怯場,完全不像他平時那樣随性散漫的作風。
池清宥作為主持人,中途不能去到台下,也隻能在側台候場的位置看着他,看着他的半張側臉和背影。他看不見姜钰的表情,可是從音響轟鳴擴大無數倍的聲音裡,他能聽出姜钰的情緒。而姜钰的各種神情就自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補足了他關于作為觀衆的那一部分想象。
姜钰總是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不愛出頭又善于适應環境,似乎做什麼都毫無怨言,做什麼都無所謂,就默默地跟在别人後面,當個不起眼的普通人。池清宥曾經也這麼以為,但認識之後才發現,他甘于平凡卻并不平凡。如果他想,他可以做到很多事,可以比其他人做得更好,也可以比其他人更亮眼。
正如此刻,他一身現代的普通襯衫長褲,在一衆古代服飾的演員中格格不入,卻因着這點“普通”的不同,成為了全場的焦點和這一幕的主角。
上台前的叮囑簡直多此一舉,池清宥失笑,他這樣往那兒一站,誰能移得開目光呢?
這個月确實太忙了,主持的活兒繁冗瑣碎,還有日常的學習和競賽,池清宥幾乎抽不出什麼空閑時間。再加上他确實想靜下心來審視一番他和姜钰的關系,因此退回到了安全領域,除了同學間的正常問候便沒有夾帶其他心思。
焦慮褪去後的心才會露出它原本的樣子。姜钰出色地完成了最終的表演,池清宥看着他鞠躬退場,心中已然有了一個想要踐行的答案。
4班結束後的主持串場輪到池清宥的部分,他和姜钰擦肩而過,假裝沒看到姜钰眼裡的迫切,沒感受到手背上一觸即分的溫熱觸感。隻是在鎮定地說出串場詞時,池清宥被觸碰過的左手手背隐隐發癢,他忍不住捏緊了拳。
之後姜钰跟着大隊伍馬不停蹄地回了觀衆席,池清宥專心地在後台完成主持任務。差不多三個小時過去,一直到活動進入尾聲,他們都沒再有過交流。
到謝幕時,所有表演者都回到了台上,五花八門的服裝造型看得人眼花缭亂,池清宥不着痕迹地回了幾次頭,都沒看到那個他想見到的人,隻得失望作罷。
“感謝各位老師、同學帶來的精彩表演,也感謝大家攜手走過又一個學年,今夜我們相聚在此,歡慶新的一年的到來......”
池清宥握着話筒,忽然感到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他隻卡頓了一秒,便繼續流暢地說下去,隻是聲音裡多了一些難以察覺的歡快。
一首經典的難忘今宵回蕩在禮堂上空,他側目,果不其然對上姜钰的視線,仿佛一針強心劑,讓他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
他沒找到姜钰,但姜钰會來找到他。
相機閃光燈亮起一瞬,姜钰趕緊往池清宥身邊靠了靠,緊緊貼着還不滿意,一定要偷偷勾着他的小指,這才滿意地看向鏡頭,在将近百人的大合照中隐秘地宣告着自己之于池清宥的地位,即便這件事大概隻有他一人在意。
晚會結束,表演者們說說笑笑地走下舞台,有主任搶過話筒扯着喉嚨維持秩序,各班排着隊,挪着小碎步往禮堂外走。
回了教室,鄭正豪邁地推開門,門邊撞在一邊的牆上發出哐當一聲響,又緩緩回彈,最終還是被魚貫而入的學生擠得停在原地。
“放!假!我要在一分鐘内收拾好東西沖回家!”鄭正猴子似的竄回座位,坐都不坐,把書包往桌子上一扔就開始裝東西,能把自己急死。
鄒子軒對他的行為感到匪夷所思:“大哥,元旦不是跟周末撞一起了嗎,就過個周末,有什麼可高興的?”
鄭正看都懶得看他,翻了個白眼道:“你能不能有點兒青少年的活力?十八歲的身體八十歲的心,我看你就是個喪裡喪氣的老頭子。”
“嘿你這人真是,”鄒子軒被怼得牙癢癢,暴起捶了他一拳,“閉嘴吧你,你才是老頭子。”
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相聲似的,加上都沒來得及卸妝換衣服,看起來十分滑稽,周圍的人都笑了。
池清宥在禮堂被老師拉着好一通問候,此刻才姗姗來遲,最後一個回到座位。從他進門起姜钰就眼巴巴地盯着他,一路監視他坐下,不用想也知道這人盼着他說什麼。
不等姜钰問起,他就主動說:“我看了你的表演。”
“那,那你覺得怎麼樣...”姜钰期期艾艾地問。他一條手臂用力地撐在桌沿,合身的白襯衫看起來有些緊繃,裹着手臂顯現出肌肉的形狀,壓出幾條深深的褶皺。
池清宥緩慢地點了點頭,眼神像是審視,也像是深思,看得姜钰心髒直跳。賣完關子,他才往後一靠,一手抵着下颌,放松地笑道:“隻顧着看你了,都沒注意到别人。”
因為你表現太好,所以隻能看到你。
姜钰自動翻譯了這句話的潛台詞,差點興奮得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