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怎麼回家的池清宥記不清了,印象中他纏着姜钰不想走,好不容易到家以後還有人給他倒了杯水。應該是姜钰把他送回來的吧。
池清宥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昨晚隻是有點興奮,并沒有到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地步。
恰恰相反,每一件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比如他莫名其妙哭了很久,拉着姜钰在大街上不走,還......接吻确實很軟,但他想象中的初吻不是發生在這種丢人的時刻。
酒精真是個壞東西,池清宥懊惱萬分。
他下床看了一圈,剩的半杯水還在客廳茶幾上,但沒有其他人休息過的痕迹。他家位置這麼偏,也不知道姜钰幾點回去的。
後來姜钰睡醒看到他發來的慰問消息,反手發了個視頻給他。池清宥點開一秒就關掉了,這人怎麼把他喝多的視頻錄下來了!
但是前面的慰問消息已經無法撤回,池清宥秉持着眼不見為淨的原則,删除消息,重新發了譴責錄像行為的内容。
兩人都沒有提及那個沖動的吻。它自然而然地發生,像溪水撞上一塊光淨的石頭引起一小片動蕩,陣陣漣漪後繼續着沒有盡頭的旅程。相較于宣之于口,更适合獨自回味。
過了幾天,于念聯系他們說那個給狗下藥的人找到了。
令人意外的是,那人并不是憑空冒出的反社會分子,反而就住在離救助站不遠的小區,很多年了。被警察找上門的時候,他着裝整齊正要去上班。
“哈?”姜钰發問,“所以他到底發什麼神經?”
于念說:“誰知道。”
警察一說明來意,那人就主動交代了自己做過的事。據他說,他很讨厭狗,偶然在網上加入了一個同樣讨厭狗的社區。時間一長,他對狗的厭惡就越來越深了。他所使用的藥也是網友推薦的,他膽小,沒敢用後果更嚴重的。最後,這人麻溜地道了歉,說願意賠償。
他的坦誠把警察也搞暈了。既沒造成嚴重後果,認錯态度也良好,那麼便沒什麼可再商議的。按規定罰了錢,口頭教育就算結束了。
姜钰不滿:“他根本就沒有真的反省,誰稀罕他那幾百塊錢。”
“那也沒辦法,”于念歎了口氣,“不過我換了一套監控,你們有空可以過來玩。”
“好吧。”姜钰失望。
池清宥安撫了他很久,自覺聊勝于無。這事也太憋屈了。
隻是沒多久池清宥聽姜钰說那人被狗咬了,現在出門都躲着狗。
池清宥覺得好笑,但同時很困惑:“你怎麼知道的?”
姜钰得意地說:“我無所不知。”
另外令池清宥困擾的是,那天之後,池佩一直都沒有回來,隻有幾次回複了他的消息,内容簡短看不出情緒。
池清宥十分自責,他肯定池佩心裡此事還沒過去。之前他放長假,池佩總是盡量抽時間回家看看,如果沒有時間,她一定會打電話過來。可即便池佩現在還在生氣,她也還是會發消息提醒他新買的棉衣放在了什麼地方。
這讓池清宥感覺糟透了。他有心道歉,卻不想隻是通過網絡和文字。更何況連他自己都還沒有理清這其中的邏輯。
一方面,經年累月的窒息感是如此真切,可另一方面,他又清晰地體會着池佩對他毫無保留的愛。
如果我們都沒有錯,那麼痛苦來源于什麼呢?閑來無事時,池清宥總是為此歎氣。
那天回來之後,他沒有再出門,又恢複了每日與姜钰通話和學習的日程。平心而論,沒有了池佩每日的“查崗”問詢,池清宥覺得自己學習起來更輕松了。
就這麼日複一日,年快到了。
年前池佩回來時,池清宥聽見開門聲,緊張得心咚咚跳。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或許池佩依然會質問,或許她會平靜地說起自己的想法,她總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
懷抱着忐忑的心情,池清宥出了房間。出乎意料的是,池佩自然而然地問起他最近的學習進度,說起新年的安排,卻對那晚未果的争執隻字未提,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讓池清宥懷疑自己的記憶。
所以......就這麼過去了?他摸不着頭腦。
大概過了一兩天,池清宥忽然發覺,池佩不再像從前那樣時不時追問他在做什麼,也不會經常推門而入。這麼多年來,池清宥第一次感到,池佩在家時,他也能擁有獨立的空間。
想到這些,池清宥對池佩的愧疚更深了。他那天說的話,無論是否冒犯,都有被池佩聽進心裡。
思來想去,他終于在某天午飯時向池佩道歉。
池佩聽了沒什麼反應,隻說讓他好好學習,自己心裡有點兒數。
雖然池清宥沒得到預期的回應,但也算是放下了一塊巨石,在年前解決了這一年的所有困擾。
不過原本他與姜钰約好的春節放風筝的計劃是徹底泡湯了,除夕下午姥姥突然來了,往年都是年初二池佩才會帶他回老家。
姥姥并不喜歡長途旅行,她說是池佩念叨好久,想讓她今年來這邊過年,要不然她才懶得跑來。
這讓池清宥很高興,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一般隻有某幾個節日時,他才會和池佩一起回老家,畢竟兩人都忙得要命,老家離錦城又遠。
他遺憾地通知了姜钰這個消息,因此收獲了一大堆撒潑打滾的表情包和每條都在30秒以上的語音條——姜钰打來的電話不合時宜,慘遭無情挂斷。
沒辦法,當時池清宥正在和姥姥逛超市。
撒嬌歸撒嬌,姜钰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在池清宥赢他所求做出許多保證後,姜钰十分大度地讓池清宥替他向姥姥問好。
得寸進尺也是小狗天生與主人親近的方式,姜钰顯然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