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顧主任人呢？”

商業大佬被氣得不輕，“讓我這老頭子杵在這兒喝空氣？”

Amy攥緊記事本，“傅先生，顧明城正在開會……”

“正在開會，還是正在躲我？”

傅鴻生截斷她的話，“我傅鴻生親自登門，是給他顧明城面子。真當這明城律所是什麼金鑲玉的廟，能讓我三請四請？”

空氣裡彌漫着陳年普洱的沉郁香氣，卻蓋不住話語裡的火藥味。

站得筆挺的Amy明白來者身份尊貴，她不能回嘴，隻能将視線落在自己擦得幹淨的麂皮鞋上。

今早出門前，她特意對着鏡子調整了珍珠耳環的角度，确保那顆Akoya在轉頭時能折射出恰到好處的光暈，鞋子更是用軟刷擦了三遍。

不知何時，鞋尖又蹭上了灰，就像所有不期而遇的狼狽一樣。

算是黴運碰到一塊兒，Amy剛招待完一看就沒正經工作的葉小魚，眼下又要挨這通莫名其妙的訓斥，連句完整的解釋都插不進。

“我們顧律師确實在忙。”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語氣顯得專業，“其他合夥人在外地出差，您若不介意，不放先将事情交代于我，回頭……”

“你？跟誰說話呢。”

傅鴻生嗤笑一聲，把頭偏向窗邊，“讓個助理來應付我？顧明城可真是越來越長進了！”

“老爺。”一直垂手立在身旁的管家，忽然低聲開口，“方才在走廊給咱們指路的那個女孩，似乎是……和少爺同期參加節目的女嘉賓。”

傅鴻生的罵聲戛然而止。

他轉動着拇指上的袖扣，精明的眼珠快速繞了兩圈，忽然挑眉看向管家：“哦？哪個節目？”

“就是上周開機直播的綜藝，少爺以男嘉賓名義參加的戀愛節目。”

管家的聲音依舊恭謹，“根據同框數量統計，少爺跟這位葉小姐關系親密。如果她出現在律所，證明少爺人就在附近。”

會客廳裡的氣壓瞬間變了。

傅鴻生不再叩擊拐杖，反而将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摩挲着龍頭雕花。

他回憶方才那個舉止羞怯、眼神躲閃的小姑娘，穿着樸素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明明一臉清澈愚蠢的模樣，卻在看到牛皮紙袋時，下意識支開了他們，還偷偷摸手機通風報信。

“這麼說……”

傅鴻生笑了，尾音帶着幾分了然，“顧明城這小子，是故意躲着不見，派助理和幫手在這兒打馬虎眼？”

管家垂眸不語，隻在心中暗道：老爺終究是忘了，之前戀綜剛開播時，他曾派人拿淩家的婚事施壓。那時候，少爺便展現出不懼掀桌的決絕。如今涉及明城律所的收購案，這可是顧明城親手搭起來的台子，怎會輕易讓步？

自家老爺縱橫商海幾十載，向來不屑于記這些“小事”。但凡他簽訂的決策、立下的規則，早習慣了旁人軟腳蝦般的屈從。

不過，這位異姓的顧少爺，身上流淌着正宗傅氏血脈，絕不像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年青一輩。

傅鴻生将牛皮紙袋推回給管家，忽然站起身。龍頭拐杖點地的聲音不再急促，反而帶着一種成竹在胸的從容。

“走，隻當一番苦心付東流。”

他淡淡道，“既然顧大律師忙着躲貓貓，那我這老頭子也不好強人所難。”

臨近會客廳門口，傅鴻生忽然頓住，像是忽然想起什麼。

他轉過身，銳利目光像手術刀般刮過Amy緊繃的肩線，開口道：“小姑娘，哪個學校畢業的？”

Amy猛地擡頭，不知對方何意，“龍城法大。”

“哦，倒是個老牌知名法學院。”

傅鴻生拖長了語調，視線落在她胸前磨損的工作牌上，“那顧明城給你開多少月薪？夠買你這雙幹淨的樂福鞋嗎？”

不得不說，傅鴻生到底是修煉多年的老狐狸。在看人方面，他比顧明城準了不止一星半點。

五院四系的高材生，放棄更高平台的幾十萬年薪，偏要紮進初創律所吃餅，原因無非有二：要麼心屬頂頭上司，要麼想賭個“從龍之功”。

無論哪一種，都自帶缺口。

想留住Amy這樣心高氣傲的精英女員工，光靠顧明城口中的理想，以及初步升級的辦公環境，畢竟是遠遠不夠的。

被戳中脊梁骨的Amy這邊，雖然對職場秘辛諱莫如深，但臉上的蒼白，卻難以全然掩飾。

Amy出身中産家庭，從沒缺吃短穿的。物質于她而言，是愛意、滋養和來自家庭的托舉，不算什麼稀缺玩意。

可想起銀行卡裡剛到賬的5000塊工資，以及去年進紅圈所的同屆校友曬出的高額獎金，她喉頭滾動着，說不出話來。

會客廳瞬間沉默良久。

管家适時上前一步，将一張燙金名片，擱在Amy顫抖的掌心。

“傅氏集團法務部，常年招兵買馬。”他的聲音低得像惡魔耳語，“姑娘若覺得屈才，不妨搜搜我們的薪資結構。”

名片邊緣的浮雕龍頭，硌着Amy的虎口，可她并未嫌惡地将其甩開。

關于前程與規劃，或許，她是該好好思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