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咬着牙說完這句話,然後不再看她,抱着外套,頭也不回地沖進了旁邊最近的一個淋浴隔間。
她笑着看了看自己那隻剛剛被我抓住,現在空空如也的手,随着外套的抽離,幾根散落的發絲正輕輕飄動在她細膩的手掌上。
“嘩啦——”
我擰開水龍頭,将開關撥到了冷水那邊。
冰冷的自來水兜頭澆下,瞬間帶走了身上的部分黏膩感,也讓我混亂發熱的大腦稍微冷靜了一些。
剛才發生的一切,如同電影慢鏡頭一般,在我腦海裡不斷閃回。
姜納西的擁抱,她貼近的鼻息,她意有所指的話語,還有她那慢條斯理拉開拉鍊的動作,以及最後那個玩味的笑容…
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今天很早就從别人的議論中聽說了,姜納西是個“直得不能再直”的人,甚至有些厭人症的情感逆反傾向。
所以,她剛才的舉動,絕對不可能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的,她一定是在逗我。
就像逗引一隻無措的小狗,享受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他們一家人,似乎都隐隐帶着這種高高在上的、喜歡掌控别人的氣質。
冷…
冰冷的水流不斷沖刷着我的身體,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對…
這刺骨的寒意,反而…更能凸顯出剛才那個擁抱的短暫溫暖了。
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難道…難道她真的對我有什麼特别的意思?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那個念頭太荒唐,也太危險。它不像一個念頭,更像一個誘餌,一旦咬住,就不知道會被拉向哪裡。
我用力甩頭,水珠飛出去,像從草叢裡逃出來的小蟲子,打在瓷磚上,沒有聲音。
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往下想。
姜納西,不是我能靠近的人。她太沉,太冷,像井底的石頭,誰撿起來,誰的痛苦就得背一輩子。
而我隻是想把書念完,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些年。不想和任何人糾纏,尤其是她。
我必須離她遠一點。
真的要遠一點。
水還在沖,像從天而降的提醒,一直沖刷着我剛才被撩動的念頭。
身體慢慢冷下來了,連心跳也不再那樣不安,隻剩下混沌和一個說不清的困惑。還有一點點,被我死死壓下去的,隐約的懼意。
我知道,那不是害怕她。
那是害怕我自己。
——
上課鈴聲尖銳地劃破走廊的喧嚣。
金伊允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桌面上,一本略顯粗糙的書冊安靜地躺着,旁邊還附帶了一張光盤。
不像市面上販售的教輔,它更像某種内部講義,封面上印着一行黑體字:成德高中内部發音冊。
紙張邊緣有些卷曲,透着一股倉促印刷的氣息。
金伊允下意識地回頭,望向後方的座位上的那個人。
姜納西單手托着腮,目光悠遠地投向窗外,仿佛對教室裡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側臉的線條在透過玻璃的晨光裡顯得有些模糊。
是她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