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寒意從一側幽幽纏過來,林池魚瑟縮一下,嘟囔了一句冷,睜開眼睛便看見祁素衣坐在小桌邊擺弄着什麼。
他翻身坐起來,祁素衣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醒了?”
怎麼總感覺這句話這麼熟悉……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見天色已晚,便問道:“幾時了?”
祁素衣道:“戌時。”
“戌時?!”林池魚猛地翻身坐起,“怎麼這麼久?”
祁素衣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床邊,伸出兩指探了探林池魚的脈象,收手瞥了他一眼:“還好,這燭台再多燃一刻,你就得被扔去湖裡喂魚了。”
林池魚瞪大眼睛:“燭台裡面下了毒嗎?”
祁素衣道:“是麝香。”
林池魚難以置信地指了指熄滅的燭台:“這玉蘭宴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聚衆吃喝嫖賭也就算了,現在還想迷暈我們?”
他又看向冷風源地,見窗戶不知何時竟然被打開了,窗台上一串水漬,一直延伸到床頭,散發着腥臭味,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又是什麼東西?”
祁素衣扔給他一個物什,拂了拂袖子上沾的水漬:“現在知道害怕了?方才你差點喂了魚。”
林池魚低頭看去,手上是一片巨大堅硬的魚鱗,散發着金屬光澤。
還沒等他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兩人對視一眼,迅速趕了出去。
秋日黑夜來得早,酉時窗外便點起了燈籠,晃晃悠悠,像是摘下不久的一顆頭顱。
外面雨下了多時,舫上有些潮濕,巡船的侍衛熬了一天,眼下已疲憊不堪。
“還有最後一圈,結束了兄弟們就去休息!”
隊伍拐進一條回廊,隊尾那人拿着蠟燭的手不穩,一不下心将蠟燭打翻在了地上。
他忙彎身去撿,無意間掃到牆上一堆人的影子,咦了一聲:“老五,有誰跟在咱們後面上的這層樓嗎?”
老五頭也沒回,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沒有,我看你是困迷糊了吧。”
一陣帶着水腥氣的冷風溜了進來,隊尾那人打了個寒戰,一口涼氣順着肺管子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他僵硬地盯着牆上的影子,自己身後不遠處,明明跟着一團矮小佝偻的黑影。
“老……老五,咱們還是先走吧。”
老五不耐煩:“辟邪符你不是帶着嗎?要走你自己走,啰裡吧嗦。”
沒有回音,老五回過頭,見身後空無一人。
“還真走了……”
他搖了搖頭,剛想轉身,突然,一滴水滴到自己臉上,還沒反應過來,又一滴低落到蠟燭上,燭苗搖動,險些滅掉。
老五疑惑地擡頭看去,将蠟燭舉過頭頂:“奇怪,怎麼漏雨……”
手中燭台滑落。
“啊啊啊啊啊——!”
一樓回廊裡擠滿了人,祁素衣站在人群外,倚着牆打了個哈欠。
林池魚從人堆裡擠出來,見祁素衣靠在牆邊閉目養神,便伸手推了推他,輕聲道:“祁素衣?”
然而,平時一向睡眠很淺的祁素衣卻仍然沒有醒來,他垂着頭,眉頭緊蹙,仿佛不太舒服。
林池魚叫了幾聲見他仍沒反應,不禁有些焦急,剛伸出手想探一探他的脈搏,突然,祁素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猛地睜開眼睛,眼眸深處一絲冷意還沒散盡。
“剛才你一直不醒……”林池魚解釋道。
祁素衣緩過神來,松開他的手腕,神色淡淡:“發生什麼了?”
林池魚道:“有人死在了窗邊,死得很慘很慘……”
祁素衣打量着他,笑了笑道:“你的臉色也很慘很慘。”
林池魚揉了揉僵硬的臉:“你就别說風涼話了,我從來沒見過死得那麼慘的。”他突然壓低聲音,“那個人的整張臉都被啃沒了,屍體都泡漲了!”
祁素衣蹙眉:“啃沒了?邪祟不以血肉為食,怎麼會……”
林池魚點頭:“還有血肉殘渣,看衣着像是巡船的侍衛。”
突然,人群中又響起一片驚呼,林池魚踮腳看去,見窗台上粘稠的水漬一直蔓延到門口,空出一個人形輪廓,而本該在那裡的屍體卻不翼而飛了!
“是被那些水漬腐蝕了。”祁素衣道。他走上前去,人形輪廓旁延伸出一大灘觸目驚心的鮮血,與這相比,一旁幾點點狀的血迹便沒那麼顯眼了。
祁素衣擡起頭,屋頂木闆的縫隙處果然有尚未幹透的血痕。
林池魚看了祁素衣一眼:“你看出什麼了嗎?”
祁素衣盯着那幾點血迹,道:“去二樓。”
房主大多去一樓圍觀了,因而二樓幾乎所有客房的門都大敞着,唯獨有一間客房大門仍緊閉。祁素衣示意林池魚一眼,林池魚點點頭,上前敲了敲門,等了一會見沒回應,便一腳将門踹了開來。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頓時撲面而來,林池魚瞬間捂住口鼻,看見屋内景象後幹嘔了幾聲:“這裡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