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這麼說,贊西卻知道,他比任何人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那也是贊西印象裡唯一一次,那達連續幾天都沒有出門,留在家裡陪着“死而複生”的母親。
光頭男人搖身一變成了鎮長的大恩人,受到了鎮民們最熱情的招待,還在修道院如魚得水,過得相當滋潤。
“這份贈予,便是他們有着成為魔法者的極高天賦。”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被震住了。
“這些在修道院長大的孩子,因為從出生起就肩負着侍奉神明的偉大使命,所以收到了與這份使命相應的禮物。”
理論上人人都可以成為魔法者,但不是人人都有足夠的資源和天賦。
修道院的孩子基本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在羅臨看來就是被修道院用宗教洗腦壓榨的童工。
鎮民們的孩子可以上學,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也可以逃學,可以幹活偷懶,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最多被大人罵一頓或者不痛不癢地打一下。
而像贊西這樣的孩子,沒有自由,沒有足夠的營養,沒有經書之外的知識來源,隻有繁重的農務和手工坊的一地材料,偷懶被發現隻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思想被禁锢,價值被壓榨。
而突然有一天,一件幾乎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落到了這群不被命運善待的孩子頭上。
每個孩子都獲得了光頭男人的禮物,他承諾一個月後會給他們完成最後的洗禮,并帶他們前往灰谷外學習魔法。
那是一串銀質的十字架項鍊。
贊西也獲得了一條。她盯着這件新禮物,腦中閃過了另一件特殊的禮物。
那達哥哥的附魔項鍊。
剛開始啥也不懂的小姑娘也快成年了,知道這可能是當時少年為了安慰她編造的說辭,但她依舊相信附魔項鍊能給她帶來好運。
這幾年贊西遇到過大大小小的不平事,她的心境在那達的陪伴下,也不再搖搖欲墜。有些她自己都沒放在心上,那些人卻都遇到了各種倒黴事。
夜深人靜的時候,贊西時常會思考她和那達之間的關系。
她确定自己是愛着這個自由野性,内心溫柔的少年人的。
但她不确定那達是否對她懷有相同的異樣情感。
可就算他們是相愛的那又怎樣?
她是個修女,必須保持自己的童貞,壓抑自己所有的世俗欲望,去侍奉那位虛無缥缈的神明。
現在又有個神通廣大的魔法師,要帶走修道院所有未成年的孩子。
贊西對所謂的魔法者不感興趣,她本身就是個無趣又笨拙的女孩。真正對她産生吸引力的,是光頭男人口中灰谷外的世界。
她終年看着麥田上的一方天空,偶爾聽到鎮民談論谷外的世界,就産生了對外界無數美好的幻想。
她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這大概是她最出格的想法,如果被約翰神父知道,絕對會被認為是對神明的不忠。
而第二出格的,則是她對那達産生的愛情。
夜半時分,澤維爾看到了羅臨和贊西站在牆外大樹下。
“你也要和那位魔法師走嗎?”那達盯着贊西的眼睛。
“……我不知道。”贊西沉默半晌,“那達哥哥,你的母親已經全好了吧。”
身形高挑的黑發少年突然伸出手,輕輕撫去了女孩發絲上的細葉。贊西澄澈明亮的雙眼仿佛能将他燙傷,那達有些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已經好了……”
“我是一個修女,”素來溫順守禮的贊西,第一次打斷了别人的話,“你在乎嗎?”
你在乎嗎?
如果你不在乎,你可以帶我介紹給你的父母嗎?你可以堅定地選擇我嗎?你愛我到這種程度了嗎?如果可以,我願意放棄我最大的願望,放棄光頭男人給予的外出機會,和你長廂厮守下去。
這些潛台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長久的沉默蔓延過整片夜色,羅臨和澤維爾,都旁觀着這場已經戳開窗戶紙了的攤牌。
“你們在幹什麼?”
兩人都是一驚,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隻見保守古闆的長袍男人站在不遠處,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