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兩人的身後落下，天色開始變黑。

小正在前面悶不吭聲得低頭走，洛葉在身後懊惱不已。

她又心急了，和小孩子溝通本就急不得，況且這還是政哥，他受了那麼多苦，比一般的古人還要早熟更多，哪是說做好友就能做的？

都怪自己看到政哥太激動了，洛葉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主動，但下次還敢。

“進來吧，”小正忽然回頭，“隻要你不嫌我家空。”

洛葉：？！！

“不嫌不嫌，”洛葉十分驚喜，原來不知不覺居然到政哥家門口了，“我就是想更了解你一點而已。”

小正耳根又紅了，但還是主動端來茶壺：“隻有白水。”

洛葉心花怒放，這哪是白水？這是政哥親手倒的瓊漿玉液啊，等等，為什麼他家裡沒個大人，趙姬和政哥的外爺呢？

小正看出了洛葉的疑問，抿了抿唇還是道：“外爺在為官職奔走，母親，母親外出有事。”

洛葉心酸，這倆大人都不在家，再加上秦國那邊連連發起戰争，根本不管小正的安危，難怪那群宗室小孩有恃無恐，政哥實在是太孤立無援了。

這小屋家徒四壁，除了收拾得幹淨外，什麼好東西也沒有，洛葉剛想說點什麼，忽然門被猛地推開，一個醉醺醺的人影闖入。

洛葉吓了一跳，剛想護着小正，忽然聽到這個隐有白發的中年男人瘋癫得大笑——

“子孫都是債啊，債啊，夫人，為什麼你走得這麼早？我現在一個人帶着趙姬和小正，真的好辛苦。”

洛葉啞然，小正咬牙，上前去扶男人：“外爺，你又喝醉了。”

“别碰我，”趙老爺罵罵咧咧，可剛走兩步，又攤在地上哭：“夫人，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在你走後一蹶不振，除了公務外樣樣不上心，這才讓趙姬學歪了，誰曾想到這不孝女居然沉迷聲色，還主動和一個質子無媒苟合，弄了個孩子出來，哈哈哈哈哈！現在那質子果然跑了，我一把年紀還要忙前忙後保住她們娘倆的小命，現在官丢了錢沒了不說，剛又看到趙姬從縣令房裡出來！”

洛葉大驚：“趙老爺，請慎言！”

說着又去看小正的臉色，這是能對小孩說的嗎？這是他現在能聽的嗎？

小正低着頭，隻給趙老爺倒水：“外爺你醉了，喝一點舒服些。”

趙老爺一下子打翻了小正遞來的水，小正傷上加傷，杯子徹底拿不住，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像是現在的家一樣荒唐。

趙老爺終于清醒，趕緊扶起小正：“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外爺無能，無能啊。”

大人擁抱的力度太大，小正輕微得抽着氣，趙老爺一愣，瞬間扒開小正的外衣，看着那青青紫紫的淤傷，一瞬間，老淚縱橫。

洛葉心裡很不是滋味：“趙老爺，小正受欺負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他在外面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回到家别繼續折磨他了。”

趙老爺這才擡頭，看清了房間裡除了他們祖孫外的第二人，他用手擦了擦淚，恢複了一些失态：“我認識你，洛女俠，據說你追流寇三天三夜不休息，昨天還把流寇壓去官府，是當之無愧的女英雄！”

洛葉：……

三天不吃東西就不用這麼強調了喂，畢竟還餓暈，咳，低聲點，這難道很光彩嗎？

趙老爺忽然道：“小正從不帶外人回家，女俠這是？”

小正開口：“她是秦國人，救過孫兒兩次。”

趙老爺一愣：“秦國人？秦國人啊，”沉吟了一瞬，又道，“就算如此，小正身份敏感，秦國也未必救援，女俠為何救小正？”

洛葉被問得奇怪：“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抛開這是故國公子不談，我和這孩子投緣，小正這般好，我很想他平平安安長大。”

小正有點臉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得誇他“好”，趙老爺這次沉默的時間卻更久，忽然，他從兜裡拿出一塊玉佩，上面有個小小的秦紋。

“猶豫了這麼久，變賣了那麼多東西，倒底還是沒有當掉，”趙老爺忽然下跪，“請女俠帶小正走！不管是帶到秦國把這玉佩給秦王認祖歸宗也罷，還是路上隐姓埋名自在一生也好，請女俠相助！”

洛葉大驚，趕緊扶他：“不用留下來讓秦王接他嗎？”

其實是想問，這真的不會影響曆史嗎，畢竟史書上都說政哥在趙國當了多年質子，直到九歲那年才被秦王接回，算算現在還有五年的時間。

可心裡又有一道聲音在說，你的存在，本就是改變曆史的啊。

趙老爺不願意被扶起：“兩國戰事緊張，說不定哪天小正就被祭旗了，與其這樣，”趙老爺眼裡含淚，“與其這樣還不如趁早離開，再說，再說小正他娘受到刺激太大了，我一心三用，實在分身乏術，真怕哪一天小正被人打死了也不知道。”

洛葉沉默，之前小正窒息的樣子曆曆在目。

趙老爺又道：“女俠可是擔心這城防？我研究多次，隻要裡應外合，逃走并不難，我也會用盡全力幫女俠拖延一二。”

系統忽然出現：【宿主，答應他，帶小正走！質子身份不是保命符，要不然始皇帝的爹也不會逃回秦國了，更何況這路上你們會遇到新的機遇，留在趙國除了作繭自縛沒有好處，始皇帝現在要學習學不到，要武功也學不到，而據系統分析，下個貴人就在路上。】

洛葉看着趙老爺：“那你和趙姬怎麼辦？會不會被……”

趙老爺趕緊道：“我和女兒好歹都姓趙，必要時還可以找族長救命，倒是女俠危險，小正有一半秦國的血，肯定會被緊追不放的，但，”趙老爺叩頭，“請女俠救命！”

洛葉怎麼能讓長輩這樣拜她，趕緊道：“我答應我答應，趙老爺快起來，真的，我們這就準備吧！”

趙老爺這才松了一口氣，又看向懵懵的小正：“快去給女俠行禮！”

小正聲音艱澀：“外爺也不要我了。”

“不是不要，”趙老爺眼裡的淚又出來了，他蹲下來看着小正的雙眼，“小正，外爺想保護你，我們拉鈎，等小正變得強大了，再接外爺和娘親過去，一家團圓怎麼樣？”

“好！”小正重重許諾，“我一定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