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洋下午就向劉長元告了個假，說是要去找刀條子。劉隊長看這掠子确實好使，也想讓隊裡多幾架，能趕快把地裡的莊稼給收了。還特意把他的大金鹿自行車借給這個大混子。

下午照舊，大家夥奮起餘力在各自劃分好的地塊中，頂着個草帽，駝着個背，從額頭流淌下的汗，糊了眼，揪起挂在脖梗上的毛巾抹一把，繼續這高強度的活計。

李牧羊他越幹越熟練，他覺着自己幹了一上午的活計也沒怎麼累，可能是他手腕中的寶貝的原因。他隻覺的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中間就喝了幾口水，解解渴。

下午他為主力，他爹在他後面幫襯着将割下來的麥杆裝筐，兩半大小子一趟一趟的把裝滿筐的麥子用擡杠擡到隊裡的曬場，到得後來競是趕不上李牧羊的收割速度了。

李東國心疼自家兒子，讓他悠着點。李牧羊笑笑說：“爹，你看你兒子厲害吧，往後啊，咱家我是不是可以當半個家了啊。”

“臭小子，毛還沒長齊呢，就想當家了。”其實吧，他們家還真是放心讓這小子當了半個家，不然怎麼會讓他摻合到隊裡的事裡去呢。這說到底還是他家老爺子的功勞。

一下午幹下來，眼見着太陽已經挂在西山頭上了，天光稍稍有些暗了下來時，李牧羊估摸着收了大概齊有7畝左右，比上午足足多出3畝，努努力再幹一會今天總共能有12畝。這也太誇張了，這頂得上5個壯勞力的量了。而他們這組合實際隊裡是按2個壯勞力來算了。

等到村裡的敲響挂在大槐樹上的隊鐘收工時，往劉滿倉那裡一報數，大家夥可都懵逼了。這瘸的瘸，小的小的這幾号人，一天幹了5個大男人的活計。

呼啦一下，邊上一個勁捶着背，揉着腰，半癱在地要死不活的男男女女都圍了上來。

就數劉盼弟嗓門最大，東國老哥，你們家牧羊沒吹大氣吧，就你們這幾号人一天能整這麼老些地出來。

還沒等李牧羊和李東國回話，今天跟着他們父子下地的倆小子，就不答應了。其中一個和李家住得稍近些的小子，劉滿屯（當時農村人就喜歡起這樣的滿倉滿屯的，幾個村子裡重名的就不知繁幾）就不樂意了。

一天下來，他和另一個半小子趙小牛累得肩都快擡不起來了。好不容易下了工，滿心歡喜今天的成績，居然有人敢不相信，認為他們撒謊。

他倆腳都跳起來了，一下子蹦跶到劉盼弟面前，擡頭挺胸，一手叉腰一手前指劉盼弟的蒜頭鼻，甕聲甕氣的嗆聲道，“大家夥可以去看看我們今天收的那塊地，隻多不少，哼，你今天收到多少啊。有沒有2畝地啊，你個懶婆娘。”

劉盼弟還真被這小子嗆着了，她本是個懶性子，能偷摸着歇着就不動道的主，算算今天她大概也就收了大概1畝多點地，這點子活計也就比半大的女娃子好一些而已。被劉滿屯一嗆嗆，她呐呐的道，“我又沒去看過，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其實大家夥也好奇，不然幹嘛都圍過來呢，又累又餓的，都等着準備開飯了呢。就有人特特的去麥地裡看李牧羊他們今天收的地去了，沒一會就一邊喊着“真的，真的，老大一片都收完了呢。”

這下子，大家都相信了，紛紛七嘴八舌的讓李牧羊他們說說咋整的，這麼能耐啊。

這期間，李東國也沒吭聲，李牧羊揚了楊還拎在手裡的掠子，大家都來看看，這就是今天我們幾個人能收這麼多地的家夥使。

村裡好些人沒見過這玩意，但是有幾個老人卻是見過的，就見老劉頭（劉大地）走上前來，提了提掠子。“小羊啊，你從哪兒找的這東西啊，這真是個好東西，大爺我以前就見過那些麥客到各村幫收莊稼時見他們使過。收麥子是一等一的利索。”

“啊，老驢頭你見過，真那麼好使啊。”一邊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就吵吵開了，有些還問村裡怎麼就沒有多的呢。

會計劉滿倉見一幫子人撕撸不清的，假意咳嗽幾下，“都消停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東西還是東國昨兒個上隊部倉庫裡翻找出來，修好了才拿來使的,隊裡就這麼一架。想多幾架，也沒有了，這玩意也不是個人就能使的，你們瞅着小羊今天劃拉了大十畝地，你們還真不一定能比過他去。嗯，我決定今天東國家的工分按2個半人的滿工分計，大家有意見嗎？”

大夥聽到這麼多的工分就一下子計到了李家賬下，也暗自腹腓，“我要有這東西，不說一個頂倆，但1個半滿工分我也能掙到，至于不同意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實實在在的劃拉了那麼大一塊地呢。”隻是大家都想用這掠子，就分外眼紅了，不能總讓他李家一家子在這幾天都用這掠子吧，那還不得他們倆父子一下子趕上有幾家人口比他們多兩倍三倍家裡的工分還多了。就都嚷嚷着這東西要輪流使。

好嘛，本來一件好事情，結果就因分配不均就弄出這麼個事來。劉滿倉也是始料未及，李牧羊父子也有些傻眼，到是一旁一直冷眼旁觀的劉長元在此時出聲了“吵吵啥，隊裡就這一件這掠子，多的沒有，但是下午我已經派了劉海洋到縣城刀具廠去找刀條子了，大家如果也想用這東西，有編筐手藝就找李東國多編幾個掠子要使的麥兜。如果劉海洋找着了刀條子回來，也好馬上投入使用不是，沒得為了這東西吵鬧不休。都去食堂領飯，不餓嗎，都滾蛋。”

劉長元也是氣性發作了，一幫眼皮子淺的娘們，啥事不懂就喜歡為些雞毛蒜皮的東西算計。大家見隊長發火，也有些打憷，戀戀不舍的瞅幾眼那掠子，擠擠挨挨的到食堂打飯去。有幾個老東西和李東國打了聲招呼，等吃完飯讓他在食堂那裡好好給大家講講怎麼編這兜，怎麼使這東西，李東國一一答應和兒子趕緊去打飯。

想想也是可憐，這時期的中國真真是一窮二白的，國家剛建國不久，那麼大一個國家，方方面面要建設的地方多如牛毛。誰比誰都不輕松，而新中國是真真實實的泥腿子上岸推翻所有壓在身上階級後建立起來的，不管是軍品，工業品，農用機械哪哪都缺。大多數地方的人們一輩子都沒出過村，真沒什麼見識。就一個掠子就以為是了不起的好東西了，殊不知這也隻是存在中國很多年的農用工具而已。

大家夥一邊吃飯一邊還在讨論怎麼多弄些這東西，這時候李牧羊也不吭聲了。到是小貂兒的存在引起好些和他不熟的小女娃的好奇心，都想來摸摸。你推我擠的，就有一個長得稍高些，瘦條個，小瓜子臉，大杏眼模樣的，有些怯怯的八九歲的小姑娘被推到他前面來。

其實李牧羊知道她們想幹嘛，隻是小貂一直盤在他肩頭作假寐狀，他也不好逗它。見小丫頭過來，仔細瞅了瞅是村東頭張家的張梨花，小梨花眨吧着大眼睛，一臉希冀的看着小貂兒。“牧羊哥哥，我可以摸一下它嗎？”邊上幾個小女娃都圍了過來。

小貂兒趴在李牧羊肩頭轉動着腦袋東看看西瞅瞅，見着這些小女娃圍過來，從口裡發生啾啾的叫聲，顯然不是很喜歡被人圍觀的感覺。

李牧羊探手輕撫它的脊背，以示安撫。把它從肩頭抱下來，摸着它的頭，對小梨花說：“梨花要輕輕的呀，别惹急它。”

“嗯，哥哥我會小心的”說着小梨花就顫顫微微的伸出小手試探着向小貂兒背脊上摸去，小貂兒被李牧羊抱在懷裡也是挺無奈的，伸頭一摸縮頭也是一摸，甩着它的毛絨絨的大尾巴，試圖把摸過來手驅趕手。

小丫頭終于摸到小家夥的身體了，暖暖的，有些像摸奶奶家養的老狸貓似的，呼噜呼噜的，身體有些急促的呼吸感。可能确實小貂兒不習慣接觸陌生人，被小丫頭摸了幾下，又被幾個小屁孩圍觀有些不舒服。沒幾下，它一個蹦跶就從李牧羊懷跳出來，重新回到他的肩頭，再不肯被他從肩頭抱下來。

李牧羊隻得攤攤手對小丫頭說“梨花，小貂兒和大夥還不熟，等以後它在咱們村混熟了哥哥再讓它和你們玩，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