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步,“盡管?”
“是。”
“那好,我這捉蟲的人不夠多,還缺人手。”
喬息一口答應:“好,交給我。”
韋莊跟着臨書進山去了。喬息和稻華道:“去附近農莊雇幾個會捉蟲的人來,最好是熟悉山林的獵戶。”
稻華應是。喬息留在山腳和茶攤老闆要了紙筆,多畫幾幅彩螢蟲的畫像。
商賈低人幾等,賠點笑臉花點錢算什麼。她為了财貨能夠離開臨淄,去年整年向郡府提請,賠的笑臉更多,然而毫無回應。這個韋莊至少對她的話句句有回複。
重要的是對她有興趣,有興趣就有溝通下去的可能。
稻華請來七八名住在附近的獵戶,喬息一口氣雇了半個月,讓他們進山找到韋莊陪同協助。
今日應當有收獲,隻看他們能抓到多少了。喬息另雇人負責這段時日往山裡送瓜果飯食,别餓着韋公子了,她繼續在山腳等待。
等到天黑再未見一人下山,喬息有些坐不住了。
車駕已備妥當,她打算韋莊一下山就送人回府,結果等到這麼晚還沒見人。
天黑下來山腳她都不敢久留,蟲類都是夜間活躍。茶攤内點滿火把,光線卻不夠充盈,喬息一步不敢踏出去。
“姑娘不怕,一月還是深冬季節,蟲子都在冬眠呢。”稻華安慰她。
喬息也知道,但她對蟲子和山林的恐懼不分季節,看着那黢黑不見五指的深山,毛骨悚然的感覺便爬滿全身。
茶攤老闆說要收攤了。喬息隻好和稻華一人一支火把,坐在馬車上繼續等待。
星星挂滿,月光照耀遠處的田野,郊外寂靜,冷氣凍住了許多聲音。喬息隐約聽見許多蟲在吱叫,如果不是韋莊,她不可能這個時辰還留在城外,可惜今天帶出來的人不夠多。
“再等下去就要宵禁了。”稻華勸道。
喬息搖頭,“等,遲早會下來的。”
過了戌時,密林深處終于出現數十支火把,排列下山。
稻華跳下車,檢查附近雪地,确認沒有蟲子。
喬息小心照着腳下迎上前道:“韋公子,收獲如何?”
“不錯,抓了十幾隻。”韋莊擡手,手指挂着一隻小竹籠,籠子裡裝了一堆漆黑辯不清模樣的東西。
喬息聞到一股味道,腳底闆頓時激起一陣雞皮疙瘩瘋狂蔓延至頭皮,渾身發緊,氣息堵在胸膛喉嚨難以呼吸,她抓着稻華的手臂往後退開。
“喬老闆雇傭的獵戶說蟲類在冬眠季節不好抓,沒想到彩螢蟲十分活躍,泉水封凍,挂出防風草香包很快便能吸引彩螢蟲。不過這附近的獵戶也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蟲子,他們還手生得很。”韋莊注意到她步步後退,道:“怎麼了?”
喬息說不出話,不敢看他的方向。
稻華擋在她身前道:“韋公子,還請你将那籠子收一收。”
韋莊解釋道:“喬老闆莫怕,這些都是蟲殼,扯下殼後蟲子便放飛了。”
他晃了晃竹籠,發出細碎的硬物撞擊聲。
隻有殼她也怕,身體控制不住地讓她離開這裡,那些蟲殼仿佛有一根根針無形地向她紮來。喬息攏緊手臂鎮住自己,低聲吩咐:“先去驗貨。”
稻華走過去看了說道:“沒錯,就是這個,公子抓對了。”
韋莊将籠子遞給身後的人,和她道:“拿遠了。”
沒了殼,彩螢蟲很快會死。喬息想着蟲死兩字,感覺那一根根針慢慢離遠才道:“馬車已備好,我送韋公子回府吧。”
“好啊。”韋莊來者不拒,徑直上了馬車。
喬息也上車,手腳有點發軟。車駛起來,冷風吹散周身蟲殼的氣息才令她感到順了這口氣。
她慢慢放松身體道:“今日能雇來的獵戶就這些人,新的一批明日一早才過來,人手多了,韋公子可不必再親自進山。”
韋莊思索片刻再說:“我需要大量彩螢染劑,至少足夠染三四件成衣。那些獵戶此前從未見過彩螢蟲,捉起來手生,我恐怕得多盯幾天。”
喬息又感覺身上雞皮疙瘩四處爬,“韋公子若是數日進山捉蟲,三服官那兒的事務不怕耽擱嗎?”
“不怕。”
喬息想了想道:“那我還是再多找些人吧,三四件成衣至少需要八九斤蟲殼粉,得抓大半個月了。”
韋莊側臉看她,笑道:“反倒是喬老闆,費心幫我捉蟲,不怕耽擱給三服官上呈布樣嗎?”
這人有點疑心重,喬息拍胸口道:“我也不怕。”
“喬老闆如此熱心,是不是需要報酬?想借捉蟲來和我談生意?”
頭頂車蓋遮擋星月之光,喬息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的眼神。她語氣笑道:“幫朋友的事,怎麼需要報酬?”
“捕捉彩螢蟲與我而言并非沒有好處,借這次熟悉了蟲子的習性,往後再抓就能便捷許多。”喬息多說一嘴。
郊外黑暗中,韋莊片刻才應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