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結束的暑假就像冰櫃裡的雪糕,吃一根少一根,冰箱櫃見底的那刻,宣告她這個沒有作業的假期告罄。
這個暑期,何希音收到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好消息:她考上一中了,還和周拓同校。
壞消息:她近視了,三百度,需要佩戴眼鏡。
報道日,她先去宿舍放行李。來得晚,室友已經收拾完去教室了,她放下行李箱就往教室趕。校道上,許多和她一樣,踩着點來的學生,兩條腿邁得像螺旋槳,恨不得下一秒就起飛,她低頭跟着往教學區趕。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一摸兜。完球,眼鏡落在宿舍,她擡眸,眼前像起了霧,看得見,但看不清。來不及回去拿了,咬牙繼續走。走沒兩步,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相同的運動服,相同的背包。
她沖過去,勾着那人的手臂:“周拓!你怎麼也來這麼晚……我沒戴眼鏡,什麼都看不清,氣死了,明明出門我還檢查了書包。”
“何希音?”周拓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着震驚。
何希音愣住,側臉,發現自己挽着個陌生人。這人和周拓一樣,比何希音高出許多,但臉一點不一樣,不需要戴眼鏡就能分辨,隻顧着埋頭趕路,竟沒多瞧兩眼确認。
她猛地抽回手:“對、對不起。”
何希音漲紅臉,瘋狂奔向周拓,在心裡狂喊‘救命’,跑到他面前,提着的心才放下些。
周拓叩她腦門:“你連我都認不得?”
何希音癟嘴:“我沒戴眼鏡啊!怎麼認得你!”又改口埋怨,“誰讓你是大衆臉。”
一針紮在要害,一針紮在自尊。周拓眉頭擰得更緊,拽住她的手,扯回原地,俯身貼近:“我是大衆臉?”
他湊好近,何希音能看清他愠怒的眼眸,能嗅到他身上的柑橘皂角香,淡淡的,幹澀的,刺進鼻腔,仔細品,能嗅到微微的酸。
他生氣了。
何希音安撫:“好啦。好啦。當然不是大衆臉啦。全世界你最帥啦。不!是全宇宙!”她比劃,“全銀河系!”
周拓又彈她腦門:“這還差不多。”
他兩手背在身後地上樓。
何希音捂着額頭在後面追:“很疼啊!”
上至二樓,何希音指左邊:“我在七班。”
周拓指右邊:“八班。”
兩人沒轉身,很默契地面對面,往各自班級倒退。
周拓說:“一會食堂見。”
“ok~”何希音兩隻手指并攏舉到前額,敬禮似的,“大帥哥。中午請客哈~”
進班坐下來,前後左右都是健談的人,聊着聊着把和周拓的約定抛之腦後,中午和室友去食堂,手機在口袋震,何希音掏出來一看,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那張無語的大黑臉。
[周拓]:你在哪?
[周拓]:要我請客,你人呢?!
[周拓]:我請西北風?
她連忙回——
[何希音]:啊!我忘記了!對不起!我和室友一起走了。你也趕緊來吧。現在食堂人不多。
[周拓]:暈。
[何希音]:對不起嘛~
[周拓]:欠我一餐。
[何希音]:周末補!還是你請噢。大帥哥~
[周拓]:dII
dII是周拓發明的文字,他說這是ok的手勢。何希音怎麼看都不像,但他說是就是吧。類似的暗語,充斥着兩個人的聊天記錄。
餐廳連接着小賣部。
何希音去買零食,順手拿了瓶可樂。結賬時,遇到剛才認錯的那位,那人排在她前面,她低頭,盯着腳尖,祈禱不要被認出來。
“學妹?”
聲音從前面,從頭頂落下。
被認出來了,還沒處躲。
她擡頭,尬笑:“好、好巧啊。”
“這次戴眼鏡了?”
“戴了。”
她擡了下眼鏡。
“你是高二的?”
“嗯。”那人指胸牌,“我負責晚點名。”
這次新生報道,每個班都配了個高年級的學生幫着晚自習考勤點名以及分發書籍等事項。
她咽唾沫:“你負責的不會是……七班吧。”
“是啊。”他笑,“何希音是吧?”
“呃……”她一點不想承認,又不得不認,“是我。”
那人指着自己的胸牌:“喬喻。”
“你有想參加社團嗎?”
“呃……暫時沒有吧。”何希音想了會,“學校都有什麼社團?學長你是什麼社團的呀?”
“校樂隊的。”他忽然發出邀請,“要來玩嗎?”
何希音搖頭似撥浪鼓:“我不會樂器。”
“會唱歌也行。”
“也……也不行。”她推薦,“但我有個朋友會鋼琴。”
“剛才那個?”
“是。”
喬喻同樣發出邀請:“你可以告訴他,校樂隊開學會納新,在小禮堂,有興趣可以過來看看。”
“好。我轉告他。”
隊伍不斷往前,排到兩人。喬喻歸攏收銀台面的東西,說:“我一起付了吧。”
“不用不用。”何希音轉身掏卡,越是着急,學生卡捉迷藏似的,藏在書包角落,許久才摸到邊緣,一手掏卡,一手把屬于她的東西歸攏到面前,“我自己付。”
喬喻刷卡付掉他的那部分。
小賣部員工重新掃商品:“兩包薯片一瓶可樂,一共是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