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府的日子,你鮮少在我身旁,是不是那時候打的?為何想給我打一柄劍?”慕宜上前一步,又問道,話音甫落,她便覺得自己多言,“我好似問太多了。”
在都督府,隻有她一個女郎,自小到大,皆是被家人捧着長大的,她習慣性地問問題,也總是會有人不厭其煩地回答,可衛川不一樣,他平日裡性子冷,且行走江湖之人,本就話少,她不想讓他覺着她吵。
“娘子該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劍。”衛川望着她的模樣,心裡難免有恻隐之心,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猶豫了一瞬,還是将話咽了下去。
“我很喜歡。”慕宜阖上劍匣,眉眼盈盈。
直至夜半時分,周遭都已然鴉雀無聲,慕宜在架子床上坐起,借着月光細細觀察手中的劍,月光透過幔帳灑在劍身,使得劍身泛着銀光。
濃密的羽睫蓋住她的眼眸,瞧不出眸中的神色,但能瞧得出她此刻沒有任何愉悅,反倒是顯少會出現的憂慮。
她不是不知,朝中形勢不大好,可于俞州而言,天高皇帝遠,并非影響巨大,可官愈大,責任愈重,她聽聞言相近些日子有意打壓爹爹,若爹爹被打壓,邊關的大哥哥亦會過得不好,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唯有假裝不知,讓爹爹放心宅院裡頭,才有更好地應對外頭。
思及此,慕宜緊握劍柄,輕轉手腕,轉了好一會兒,才收起短劍,她躺在床上望着幔帳,不知何時才睡去。
翌日睜眼時,是被顧氏喚醒的。
顧氏允她無需每日請安,但她一向是知規矩的,若無事的話,仍每日清晨皆去正院,若實在想多睡會兒,便喚玉淨同顧氏知會一聲。
昨夜不知何時才來的困意,但夜半三更的梆子敲響時,她仍是清醒的,故而此刻是什麼時辰她并不知,隻望能多睡一會。
睡意朦胧中聽聞有人喚她,她以為是玉淨,便翻了個身,話語慵懶,“玉淨,我今日不去正院了,你替我去同阿娘知會一聲。”
“你這孩子。”顧氏略有些寵溺,但轉而有些許擔心,将手背放置慕宜額上,并無高熱,且瞧見她隻是滿臉睡意,便放下心來,側首望向一旁的玉淨,“娘子昨兒幾時睡的?”
“戌時末進了屋,便再沒喚奴婢了。”玉淨回道。
顧氏輕輕颔首,進屋的時辰倒是尋常,但瞧慕宜現下的模樣,定不是進屋便睡的。
她輕歎一聲,替慕宜掖了掖錦被,又放下幔帳,輕阖上房門,對身旁的玉淨道:“不必擾她,讓娘子多睡會。”
玉淨應下,送了顧氏出院,及至辰時末,顧氏才再次進院,見到一旁灑掃的婢女,問道:“娘子可醒了?”
那婢女行過禮,“玉淨姐姐方進去不到一刻,應是醒了。”
顧氏聞言徑直走向屋内,此時見慕宜坐在妝台前,玉淨正替她梳妝。
聽聞動靜,慕宜側首而望,瞧見顧氏後略略有些驚訝。“阿娘你怎的來了?方才聽玉淨說你先前來過一次,我正要去尋你呢。”
“可是為着什麼事?”她俏皮一笑。
顧氏接過玉淨上手的梨花木梳子,替慕宜盤上了頭發。“倒也不是什麼事兒,是慧卿他們,下了拜帖道要來尋你,本是要來喚你起身,瞧你酣睡的模樣,阿娘哪裡忍心,便讓人遞了消息,讓她們晚點來。”
姐妹幾個往前常相約去其中一家玩,隻有這種時候,爹爹才會毫不猶豫地同意她出府,聽聞她們幾個都來,慕宜此刻是十分歡喜,隻道讓顧氏梳快些,她好用完飯便等着姐妹幾個。
顧氏笑着應好,不多時便梳出了一個螺髻,上頭别了一枚粉紫色胡蝶簪,栩栩如生,襯得慕宜十分靈動
一應的早點擺在春華院内,慕宜坐在百靈台前用着,想到一會就見到慧卿幾個,就有些許迫不及待,昨日剛學了舞劍花,雖連動作都未記全,但總是要給她們看看的。
到了隅中,聽聞慧卿幾個來了,慕宜趕忙趕到前院去,待她到時,她們已然同顧氏見過禮,幾人見慕宜來,顧氏便笑着道:“喏,蓁蓁來了,你們幾個到内院去玩罷,午間便不回了,我讓夥房多做些菜,你們就在幕府用飯,讓蓁蓁多陪你們玩會。”
秦慧卿幾人笑着應好,便随着慕宜往内院走去,姐妹幾個說說笑笑,經過小庭院往内院走去時,竟同迎面而來的衛川撞了個正着。
雙方皆一愣,衛川最先反應過來,朝她們雙手作揖,“見過幾位小娘子。”而後屏退左右,為她們讓路。
何盈葙一瞬變了臉色,走到衛川面前,話語中有些惱怒,“你便是我們蓁蓁的侍衛?”
“屬下正是。”衛川言語淡淡,如實回答。
何盈葙打量了他幾下,冷哼道:“是有幾分姿色。”
言罷,她便往春華院走去,此舉讓慕宜有些不解,平日裡她最是大膽,見到好看的男子都要上前輕浮幾句,可今日顯然有些惱,實在不像她。
此刻秦慧卿已然收回方才的笑意,面色亦有些嚴肅,“待進了屋我們再同你說,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