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桑葵不敢說出這個詞,甚至不敢想上一點。
绛宮神女是從小禁止愛與被愛的,如果說愛是熱,被愛是光,那神女本就是該散發光與熱的,談什麼接受呢?
甚至她面前這個人可能是未來的魔神。
桑葵心髒仿佛停止一瞬,她隐約能感受到自己想說的是:不要。
為什麼不要?
假如他是魔神,便刺死他,這荒缪的愛甚至可以作為武器,從此事了身去,她此生再無什麼牽挂。
如果他不是,她又要去一一搜羅線索,不可以誤傷一個人,她的宿命不可以去違背,責任卻是要将世界的命數強行逆轉,更何況這個魔神若不是藤魉,他藏匿得如此深,哪裡又是好殺的?
為什麼不要呢?
省時,省力,省心。
是啊,所以為什麼不要呢?
桑葵皺起眉頭,手中強行靈氣化形成一柄尖刀,對準藤魉的胸口:“既然殺得好,那我現在便把你殺了吧。”
你在幻夢中不會痛苦,而我即便誤殺了一個魔修也不會損害道行。
少年秾豔漂亮,他長得真像桑葵年幼時幻想的魔修模樣,實實在在的一個妖孽,像是點着鬼燈下的桃花面,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聞言,那桃花笑得在風中顫了兩下。
“好。”
本就握着少女的手猛地用力,刺向自己心髒處。
周邊的草木似乎一瞬寂靜,膽小的靈植甚至抖動起來。
“願意被我殺死嗎?”
“願意。”
“為什麼?”
“因為是你。”
空氣中的血腥味并未如約而至,或許是花草樹木實在是迷人眼,讓人一看到了生命,就不想殺生。
桑葵親手捏碎了剛成型的靈氣刀刃。
“唉。”
桑葵真真切切地歎出一口氣,她很少歎氣,這回卻仿佛心有千斤重。
她拍了拍手,破碎的靈氣碎片順着白皙指尖流入空氣中,滋養着四周的生靈。
這靈氣似乎有滋養的功效,或許這花藤本就是魔物吧,藤魉在破碎的靈氣中顯得安甯,倒沒了平時那副豔鬼模樣。
桑葵心中一動,彙聚靈氣的手放在藤魉的發絲上,順着撫摸發絲的動作一點點将靈氣輸送進入。
少年身上的魔氣淡了幾分,眼中逐漸現出清明,桑葵心中安定,拍了他幾下,伸了個懶腰,身上疲乏。
找個地方睡一下吧。
然而當桑葵轉過身時,身體卻突然僵硬。
她的眸子中難□□露出了些不可思議,看着對面那人。
薄慈朝她不解地笑笑:“怎麼了?我見葵兒一早便不見了,其他人也尋不到……實在有些擔心葵兒的安危,葵兒應該不會怪我多此一舉吧。”
其他人找不到太正常了,藤魉選的地方一向隐蔽,還可能加持了魔氣屏障。
既然如此,薄慈為什麼找來了?
桑葵下意識将未醒的藤魉擋在身後,右手施展靈氣,試圖掩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魔氣。
薄慈向她走近,她退後一步。
那張恍若天人的面上終于出現了一抹除了笑之外的無奈:“葵兒怕我?”
少女仿佛不解般擡頭:“少宗主想别人怕你嗎?”
“對葵兒絕不。”薄慈輕輕搖頭:“那葵兒可是厭惡我時常叨擾。”
“少宗主想别人厭惡你嗎?”
“誰人不希翼被愛?”他的話中似乎意有所指,又馬上轉口道:“隻是愛恨糾纏,道行破損,古今都如此。”
“葵兒問這些做什麼?”
他依舊眼含慈悲包容,輕輕一問,也仿佛隻是日常問好般。
“我是說,你既然知道會讓人厭惡懼怕,為什麼要做呢?”
少女的眼睛明亮如炬,薄慈隻當是孩童的不解,他第一次仿佛覺得好笑一般笑起來。
“嗡——”
桑葵皺了皺眉,她眼前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黑點。
“嗡——嗡嗡——”
面前薄慈的笑臉似乎開始破裂,變大,伴随着嗡嗡聲。
她快要暈倒了,這是桑葵的最後一個念頭。
“葵兒,你病得不輕。”
這是桑葵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來自薄慈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