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周遭光影流轉,眼前景象如潮水般褪去。
桑葵不過眨了下眼,雪白台階在腳下出現後又逐漸消融,化作一片蔥茏青草地。
微風拂過,草葉輕顫,露珠滾落後在陽光下折射出朦胧光芒,面前一片青山綠水,空靈神秀,宛若世外蓬萊。
天梯消失了,那個夢境似乎真是一場夢,藤魉也不見了蹤影。
桑葵憑借着記憶走到一塊青苔斑駁的石碑旁,石碑上“地靈”二字已被歲月磨得模糊,她不發一言,便蹲下身去,纖白的手指使勁兒挖着石碑下的土地,忙得小臉通紅。
指甲縫很快沾滿黑土,額前碎發被汗水黏在臉頰,她卻渾然不覺,隻顧埋頭挖掘。
不過她可不是在給藤魉準備衣冠冢,
她繼續挖着,直到挖出一個大坑,方才住了手。
“怪了。”
桑葵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直起身環顧四周,按照往常,她這般動靜,地靈早該跳出來抽她了,可眼下四野寂靜,唯有風吹草動的沙沙聲。
她回頭準備去詢問下藤魉,卻發現周圍怎麼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更怪了。”
進入天梯後的怪事一樣比一樣多,桑葵急得想抓耳撓腮,可惜手上全是泥土限制了她的想法。
“藤魉!”桑葵叫了一聲。
少女的聲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蕩,卻沒有回音。
有濕潤的山風拂過她的鬓角,遮擋住了她眼中的情緒。
藤魉去哪裡了?
明明就在剛在,他們還在近在咫尺。
桑葵在原地轉了兩圈,眼看着天漸黑下來,她的眉頭也皺起來。
這片原野的夜晚可不比白日裡安甯。
仿佛印證她的擔憂,不遠處的草叢突然閃過一道幽光,如同鬼火般明滅不定。
桑葵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靠近。在距離三步之遙時,她猛地撲上前去——
“抓到你了。”
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團微涼的火焰,好奇地打量。
那是一團深藍色的鬼火,像是深夜将明、萬裡無雲的天空。
幽暗、潮濕、詭異,從内而外都散發着一種近乎蠱惑人心的詭異。
這和她所認識的一個人的氣質,是分外的相似。
“藤魉啊藤魉,你這回真成魉了。”桑葵故意拖長了聲調,指尖輕輕戳了戳那團鬼火,自言自語道。
為什麼是自言自語呢?
因為鬼火隻是偶爾撲閃一下,絲毫不去理會她,仿佛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小啞巴小啞巴,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小啞巴。”
桑葵說完,就把鬼火遠遠地一丢,心說這話要是被藤魉聽見了,多半要變成團巨大的火鬼來燒死她。
可惜,被她随意丢棄的鬼火滾落到泥中,除了和她的手一樣滿身狼藉外,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連最後一點微光都快要熄滅。
他似乎真死了。
桑葵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将鬼火放在手中,那團沾了泥土的鬼火就躺在她泥濘的手心,像是兩隻髒兮兮的東西緊緊靠在一起。
桑葵的手不知為何有些微顫,她薄唇輕啟,剛想說些什麼,便聽見身後有人道:
“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真的是你嗎?”
地靈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萬物有靈,地靈是寄居于土地的靈,桑葵前世是木靈根,在問星閣時和她打交道最多。
“地靈娘娘,還得是您記得我啊。”桑葵大大方方地兩腿一歪坐到了地上,趁機将鬼火藏進了衣服裡。
“哎呦。”地靈娘娘歎了一聲:“這模樣年歲是變了,但是這敲門變挖門的手法,您也是獨一個。”
“這不敲半天你沒來嘛,一不小心就把大門全挖掉了。”桑葵掩飾般把土踢了踢,将其踢回洞口,背着手笑道。
地靈瞥了她一眼:“最近幾日可忙着呢,誰像你一樣百年來獨來獨往,樂得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