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土村雖也吃不飽肚子,但如近些日子這般又累又餓是沒有過的,當郭呤拿起郭二遞來稍顯沉重的錢袋,生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填飽肚子。
郭二發的饷要想吃頓好的是不夠的,但若不講究色香味俱全,讓兄妹兩吃飽喝足卻應當足夠了。
頭腦靈活又有些本錢的百姓早早在軍營附近支上攤子,體面些的在架起的棚子裡擺上一兩張被擦得锃亮的桌椅,就有些食客進進出出,這樣的攤子價格要略高些。
普通些的隻有一根扁擔挑兩個木桶,一個桶裡是壘起的厚餅,另一個桶上面仔細地蓋了一層濕潤的紗布,紗布上扣着一個棕褐色的瓷碗。若是有食客在桶前停留,問一問這家有哪些吃食,主人家就會掀開紗布,讓桶中泛着的熱氣逸散些出來,好留下食客的幾枚鐵錢。
經過第一類食攤時郭呤咽下口水,離開京城時那張厚實肉餅的香味和豆花甜滋滋的味道似乎又回到了舌尖,但懷中的錢袋關系到郭呤下一月的生活,她隻能忍痛割舍。
兄妹兩停在後一類吃食前,與前一個匆忙離開的食客擦身而過,摸了摸懷中的錢袋,郭呤底氣似乎足了些。“餅和湯怎麼賣?”
兩個桶的主人個頭不高,隆起的後背是生活的重擔,日複一日的風沙将那張面皮磨砺得又癟又皺,是個看起來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
“三個鐵錢一張餅,加肉的五個鐵錢一張,湯一個鐵錢一碗,買肉餅送一碗湯。”中年男人的聲音和他的面皮一般又幹又澀。
聽到肉餅時口中津液如潮水沖擊着堤岸,郭呤已快記不得肉的滋味了,但她下意識蹙眉,五個鐵錢差不多夠她兩日的花銷。
猶豫着一時下不了決定,身旁又有湊上來的人先開口要了兩個餅揣在懷中。郭二掃了眼踟蹰不定的小妹,拿出了兄長的氣勢。“拿兩個肉餅。”
“好嘞,兩個肉餅。”中年男人略提高音量,依舊愁苦的臉上沒能擠出其他的神色,聲音中卻帶着一絲喜悅,放餅的桶又下降了一層,按這樣下去,今日他說不定能提早離開。
“二哥?!”驚覺郭二的大手大腳,郭呤接過他遞過來的瓷碗才反應過來。
兩個肉餅被一張薄薄的油紙包起來拿在郭二的手裡,郭呤蠕動着嘴角想說不要,卻怎麼也張不開口,她是想吃的。
“趕緊喝,我正口渴呢。”郭二見郭呤端着碗愣愣地站着,催促道。
瓷碗隻比郭呤的掌心略大些,厚實的底部又讓它的空間縮小了三分之一。不易察覺的幾縷蛋花與點點油花在湯裡飄蕩着,向人證明它不是一碗清水。
一口就見底了,郭呤仰頭将餘下的淺淺一層也倒入口中,将空碗又遞還給郭二。郭二将碗還回去,一眨不眨地盯着中年男人用碗又舀了一份湯,再接過來。
郭呤癟了癟嘴,到底沒說什麼。吃都吃不飽了,還管碗洗沒洗就太矯情了,何況她剛用的碗也是前一個人用過的。
回到郭呤租住的仄陋小屋,兄妹兩分食了兩個肉餅。
肉餅中心有一小塊被壓得薄薄一層肉,餅皮被油浸透,帶着肉的香味,吃起來倒像是塊更厚實的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