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們在做飯的時候,舒雲将一些有瑕疵的土豆和紅薯給了他們,讓他們煮到飯裡。
“這哪算什麼瑕疵。”禾苗有些無奈,“舒掌櫃,你别總是用這種法子補貼我們。”
“沒有補貼,這樣的商品我放店裡也不好賣,你給大家煮來吃了,他們吃的飽了,幫我的時候不也更有力氣嗎,得利的可是我。”舒雲笑了笑,就回了自己店裡,留下不知道說什麼的禾苗在原地叉腰歎氣。
不過,晚上,禾苗還是給大家煮了紅薯雜糧飯,一人還有半個燒土豆,是這段時間他們吃的最飽的一頓飯。
而許小春也獲得了一碗雜糧飯,她一邊吃飯眼淚一邊滑落。
送飯的禾苗看她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忍,抱着一個孩子喂了幾勺米湯,一邊輕聲勸着:“你也别太傷心了,我聽那些老人說,月子裡哭對眼睛不好,你看看這個孩子,笑的多開心。”
許小春擦了擦眼淚,看了過去,禾苗懷中的小嬰兒那雙眼睛緩緩睜開,沖着她們的方向露出一個無齒的微笑。
禾苗看的臉上也不自覺的帶上了微笑:“是雙胞胎嗎?真可愛。”
許小春搖了搖頭:“不是,其實…我甚至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我親生的孩子。”
禾苗抱着孩子的手頓了頓,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許小春。
許小春望着孩子的方向,神情有些怔怔的,然後她還是小聲的給禾苗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我連自己孩子的面都沒見過呢,就被他們給抱走了,當時我沒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讓孩子都活下來,他們太小了,怎麼可以被他們這樣糟踐了。”許小春的聲音還是沒什麼力氣,但是字字句句都讓禾苗内心受到了沖擊和震撼。
或許是她還年輕,并沒有聽誰講過這種駭人聽聞的事。
青山村附近的村子好像也都沒聽到過這種事,這麼小的孩子,那些人,怎麼下的了手的。
“所以說,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是嗎?”禾苗隻覺得自己渾身發冷。
許小春點點頭:“我聽到他們說話,說這個法子還是另外一戶人家告訴他們的,說自己是舍不得吃自家孩子的,就換着吃,村子裡有好幾戶人家都是這樣。”
“畜生!”禾苗氣的直接站了起來,“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大家都吃不飽,也沒人去想這麼陰毒的法子!”
“怎麼了,禾苗?”虎子聽到聲音在外面有些擔心的問道。
禾苗深吸一口氣:“沒事,你别進來。”
外頭的虎子聞言,隻能撓撓頭先離開,不過也不敢走的太遠。
許小春面露悲哀,為那些無辜逝去的孩子,也為自己。
“如今他們被山匪殺死,也算是罪有應得,既然你逃出來了,日後苦盡甘來,會越來越好的。”禾苗道。
許小春将眼角的淚水擦拭掉,點點頭:“還得多謝你們出手相助。”
“日後你有什麼打算呢,你們村子肯定是回不去了。”禾苗看着床上的孩子,面露憐惜。
“我…我想再找機會回去一趟,我藏了些銀子在屋子裡,應該沒有被搶走。”許小春道。
“現在怎麼敢回去,那些土匪剛剛走沒多久,說不準還會回去呢,而且你村子裡的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幸存者,你就現在這裡住着吧,我們寨子裡的人來的時候幾乎都身無分文,大家互相幫着,不也過下去了,總有辦法的。”禾苗道。
許小春剛剛悄悄憋着的眼淚終于滑落了下來,從生下孩子到孩子被抱走,再到她被丈夫綁在柴房堵住嘴,再到她硬生生在橋下躲了一夜,一直到現在,她的情緒似終于找到了一個缺口發洩。
看她哭,禾苗的心裡也不太好受,不過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隻輕輕拍了她的肩膀。
舒雲是晚一點的時候知道這件事的,禾苗坐在店鋪裡,紅着眼将事情告訴了她,聲音還夾雜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舒雲給她倒了一杯水,讓她喝着平複情緒,她自己内心的震驚并沒有表現在臉上。
她其實從前了解曆史的時候,就在書上見過這種事,不過真實發生在身邊,還是很令人難以想象。
那兩個嬰兒舒雲今天也看到過,小小的,軟軟的,眼睛都還沒睜開,小手緊緊的攥成拳。
她沒辦法想象那些人是怎麼下得了口的,她沒有餓過,所以也不知道饑餓是不是真的會讓人變成惡魔。
禾苗單純就是過來和她傾訴的,說完坐了一會就走了。
離開前,舒雲拿了兩盒牛奶給她,讓她熱一下給孩子喝。
禾苗這下也沒有推辭,道謝後拿着牛奶就離開了。
這一晚舒雲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都沒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