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的時候，我也就消失了。老李看着窗外，樓下來來往往的人，急切地緩慢的，沒有書本裡的最後一片樹葉，有的是樹上郁郁蔥蔥的一片片，随風的心情，吹落一些，環衛工人慢悠悠地掃着，老李穿着單薄的毛衣，上面有幾個破洞，線頭垂落，幾點油漬暗沉沉的鋪在角落，他看着電線杆上的幾隻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李你的電話！”有人拿着手機呼喚他。

老李耳朵不太好，他渾濁的眼看了一眼護士，看她拿了手機放到他的耳邊，大聲說道：“要接嗎？小明的電話。”

小明的電話，老李眼中亮了起來，小鳳，他伸出顫巍巍的手，握着護士的手，嘴裡喃喃說道：“要接。”

“好。”護士按了接聽鍵，将手機遞給老李。

“喂？喂你好，我是小明，李爺爺，你在聽嗎？”電子的聲音有些失真。

老李有些激動，用自己微弱地的聲音喜悅地說道：“是小明嗎？我能聽見，小鳳還好嗎？”

“好，很好的，小鳳，和以前一樣喜歡唱歌跳舞，我每天帶它出去溜，他可招小孩子們喜歡啦。”王明大聲說着。

“好，那就好。”老李的眼睛有些濕潤，他的心忽然安定下來。

“我給你聽，小鳳這幾天學會唱這首歌啦，還會跳舞呢！”王明那邊似乎放起了音樂。

老李聽到熟悉的鳴叫聲從電話那邊傳來，他含淚聽着，是小鳳的歌聲，他能想象小鳳的小腦袋跟着節拍一動一動，羽翼飛揚，雄赳赳氣昂昂的跳躍飛舞。

“好呀，好呀。”老人眼裡閃着欣慰的淚花，在這陰霾的日子裡，王明打來的電話五一是烏雲散開後露出來的太陽，他慶幸自己的決定沒有錯，在電話裡，他細細将小鳳喜歡吃的食，喜歡聽的音樂一一講給王明，“它喜歡有人陪着，以前呀，我生病去醫院，好多天不回去，一回去它可高興了，後來才知道，沒回去那幾台你它都沒怎麼吃飯，小鳳喜歡音樂，喜歡有人經常誇它，每次誇它的時候，它都會歪着腦袋聽，臉上帶着高興的表情，别看它小，其實它可聰明了，你要多陪陪它，每天都帶它出去玩，如果沒空，那就一周抽個一兩天，它喜歡人多的地方，喜歡很多人和它打招呼······”

王明握着電話的手慢慢收緊，他看了一眼梨白，還有她手邊吃着食的小鳳，她說話的時候，小鳳會歪着腦袋，彷佛真的在聽，他聽見梨白說，“小鳳真棒。”那隻鹦鹉也像是聽懂一般，傲嬌地揮舞着翅膀。王明漸漸聽不清老人的話，他想起了才接回小鳳的那段時光，他是滿心歡喜，可這隻鹦鹉卻慢慢枯萎頹廢，他做了一些，它不喜歡的事。

鹦鹉和人比起來，那麼小一隻，小小的腦袋裝不下太多東西，它不明白什麼是分離，喜歡熱鬧，他卻把它獨自關在一個地方，偶爾才去看它一眼，和以前李爺爺把它當作小孩子捧在手心的日子相比，和他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像一個囚犯一樣，被他困住不得自由，隻能拔自己的羽毛表示抗議，他卻沒有懂。

挂斷了電話，王明說起了和李爺爺相遇的過程，他們是在醫院認識的，這位孤獨的老人，問他喜歡小動物嗎，說他得了癌症，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唯有小鳳放不下，可他不知道托付給誰。

“你的家人呢。”王明問道。

“他們太忙了，沒時間照顧一隻鳥。”老人平靜地說道，照顧他都沒有時間，哪有閑心去照顧一隻鳥呢。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養好。”

“它長得很漂亮的，也很有趣，你也可以幫我給他找另一個主人，隻要對它好。”

“我試試吧。”王明看着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起了憐憫之心，答應了下來。

一開始他也是很用心的，隻是後來，因為家裡的矛盾，他忽略了小鳳，本來很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鹦鹉，變成了秃毛雞，他也沒臉去給老人說。現在聽見小鳳養好了，才巴巴地趕來，隻是為了給老人報一句平安。

“我把小鳳一直放你這兒可以嗎？”王明似乎下定了決心，他不得不承認，弱小的自己，沒法保護這隻美麗的精靈。

少年高傲的頭顱低下來，懇切的請求她。梨白心口一軟，她說道：“也許，我們能為他尋找一位更适合它的主人。”

燥熱的風拂過王明的臉，他看着一圈一圈翻上來的浪花，白色的泡沫消失在金色的沙灘上，來來往往過路的人，他獨自坐了很久，想起自己的病，想起自己的家庭，想起無能無力的自己，他覺得自己很失敗。第一次發病的時候，他記得自己是激動狂怒的，他獲得前所未有的關注，他看到爸爸不敢置信地眼神，竟然感到報複的快感。他說他有病，說他應該看醫生吃藥，他隻想大笑，他脫掉自己全部的衣服，在學校，赤條條地飛奔，他暢快地想，爸爸一定會打他一耳光，然後讓他退學，他也早就在這虛僞的地方呆夠了。

如他所願，他在那所學校退學了，來到了這裡。隻是仍然不痛快，控制不住的時候，他也會脫掉一件件衣服在海裡遊蕩，直到有一天，被人撈上來，被捆到莫天青這裡。

“你是治精神病的？我，看見了嗎，神經病，怕了吧。”王明指着自己，驕傲的自我介紹。

莫天青點點頭：“你好，看起來，你還算正常。”

這話讓王明很不爽，以往都是别人怕他，現在來了個正常對他的，讓他感覺自己被挑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