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趙霄低低笑着,他忽然抓住梨白的手,寬厚的手掌将她完全包裹。
“趙霄?”
“别動,她在看,就當幫幫我。”趙霄牽着她大步往前走,說着冠冕堂皇的話,内裡有多少私心,隻有他自己清楚。
他心跳如鼓,克制着力道,将她掌控,不想聽她說拒絕的話,隻是大步向前走。海風吹亂他們的發,淩亂發絲下的一雙眼,黑沉中透着執拗,他看向一望無際的海,多麼希望他們停在此刻。
走了很遠很遠,他仍然不放手,梨白停下了,用另一隻手拉住他,放在他的手背上,輕柔喚道:“趙霄,該放手了。”
他停住了,握着她的手,沉默片刻,握緊放松,擡起泛紅的眼,執拗地問道:“我不可以嗎?”
梨白搖搖頭,抱歉地看向他。
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趙霄無力的放開了手,他轉過頭,任由冰涼的淚落下,“你走。”他放着狠話,咬着牙,阻止自己回頭。
卻在一秒過後,他用力拉住準備離開的梨白,将她按入懷中,問道:“為什麼?我等了你那麼多年,時時刻刻關注你的信息,處心積慮地制造和你重新開始的機會。看你談了一個又一個的男朋友。你就不能回頭看我一眼?我知道你怪我,當初是我的錯,我早該低頭了,對不起,對不起,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梨白安靜的待着,伸出手,輕拍他的背,溫柔地安撫道:“我早就不怪你了,趙霄,我們都該往前看,況且,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
“哈哈哈,男朋友,這不是理由,梨白,隻要你的心裡有我,我能等,莫天青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我可以等到你們分開。”趙霄不甘心,他抱緊她,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後的浮木。
“趙霄。”梨白歎了口氣,分開是他說的,放不下的也是他。她不明白,既然說了分手,那就該貫徹到底,絕不回頭,她不明白他到底為何執着。
像是擁抱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趙霄從梨白的輕歎中,看到可悲的自己,他升起濃濃的無力感,甚至從中誕生出淺淡的恨意。深深痛苦的自己,和雲淡風輕的她。為何如此不公,為什麼隻有他走不出來,冰涼的淚随着風化作水汽,消失在臉上,他恨聲說道:“梨白,你沒有心。”
沒有心,梨白笑出了聲,她擺弄着花枝,這話聽過很多次,不知道哪裡來的根據。回想起趙霄郁郁寡歡的樣子,她難得無語。春天,院子裡的花多,每天摘取新鮮的供在瓶内,增添幾分雅韻。
莫天青端坐一旁,頗有閑情地寫着字。
“莫天青,說說話。”
“你說。”
“算了。”
“說趙霄?”莫天青像是她肚裡的蛔蟲。
梨白眼波流轉,笑了笑,逗趣道:“他今天被年輕小姑娘表白了,拿我作擋箭牌。”
“怎麼個擋箭牌,手牽手漫步?”
“你看見了?”
“我猜。”莫天青捏碎了花,抛在剛剛寫好的墨寶上,殘花白紙黑字,讓梨白想起上學時,同學給她摘了一朵粉色薔薇,也是被這樣辣手摧花,随意丢棄,地上正好有一份掉落的英文練字本,她當時覺得可惜還有憤怒。現在也帶了幾分氣,她沒好氣地問道:“礙你眼了?”
莫天青害怕她生氣,立馬認錯:“我看見你們抱在一起了。”
後面沒說完,他小心翼翼看她,面容委屈,一朵花又要被摧殘,他極力克制,一手拿着花枝,一手圍攏花苞合上握緊。
“從哪裡學來的?”梨白感到好笑,可憐這些花了,她靠着桌,輕撫莫天青的臉,劃到下巴輕勾,像是摸小狗的下巴,指尖從下巴滑到薄唇、鼻尖、鼻梁、眉心,輕輕一點,莫天青微微揚起頭,身子被推倒緩緩靠向椅背,像是被風輕輕晃動的花苞,微微張開的唇,像是羞赧舒展的花瓣,顔色甚好。
隻是像一朵噴了香水的假花,看起來再像真的,湊近了看也是假的。她扯了扯莫天青的臉,揉碎他的面具,看見他眼底的錯愕與疑惑,惡劣地笑出了聲,放下手來,看着對方臉上的紅痕,笑出了眼淚。一手撐着桌子,笑得花枝亂顫,直不起腰,有三分的狼狽,最後,笑夠了,她抹去眼角的濕潤,身形懶散的靠着桌,環抱着臂,問:“有心和沒心是怎樣的。”
對每一任,她都問心無愧,分開這麼長時間,跑到她面前對她說,她沒有心,簡直可笑。
從莫天青的角度向上看去,至上而下的眼眸冷而傲,和往常含笑的水眸沾不上邊,他捏着椅子的倚靠緩緩用力,不知為何,被這樣一雙冷漠的眼瞧着的時候,莫名興奮戰栗,像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信徒,接受神的審判,沒有害怕沒有惶恐,一顆虔誠的心,因為獲得‘信仰’的垂眸而欣喜若狂,他觸到了‘神’的光輝,灼熱的毀滅的,令人癡迷的,可以為之生為之死的垂憐。”
獻上我的一切,甚至死亡。
砰砰跳的心髒,扔進油鍋裡煎炸,崩裂的火星與滾燙的油珠碰撞出五彩斑斓的菱形碎片,流光溢彩,像是打鐵花中迸射出的一尾炫目的火龍。
“我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給他們了,盡我所能的,讓他們開心快樂,人,為什麼總是貪得無厭。”她慢悠悠地陳述,平靜冷淡的臉,問出一句似乎心中有答案,但又确實讓她十分困惑的問題。